第伍伍陆章 侍二爷(1/2)
有谚曰:
龙困沙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得势狸猫凶似虎,落魄凤凰不如鸡.
又有诗证: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成败乃常事,深谋功竟成。
话说田姜扮成丫鬟行走险路,终进昭狱得见沈二爷,听得锈锁咔擦一声,旧门吱噶一响,昏黄油灯闪烁,朝思暮想的他,穿月白直裰,鬓发光整,正坐在漆迹斑驳的四方桌前,手握书卷认真看着,依展素时温和儒雅的模样。
田姜眨巴泪眼扶翠梅欲待上前,身后却跟进三个锦衣卫,一人手拿纸笔,一人执灯,一人扛桌挟凳,离不远处搁设摆置,她心知肚明,这是听证的手段,将彼此言谈详细记录,谨防串供不端。
沈二爷闻得簇簇响动,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将书卷轻阖,方抬起头,朝来人望去。
他眸瞳骤然紧缩又舒展开,视线从翠梅身上游移至田姜面庞,唇角渐浮起一抹笑意,娶个聪明有才谋的娇妻是何种感受?就如他此时心情,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如释重负!
站起身难得拱手作一揖,不唤吾妻或娘子,只温声说:“九儿你来了。”
翠梅由田姜扶上前见礼,沈二爷笑了笑:“坐罢。”
翠梅依言坐在沈二爷对面,田姜把挎臂弯的食盒子放桌上,揭开盖,先拿出一盘油煎煎肉饼儿,捧给那三个锦衣卫,再复回取出个攒盘,勉力笑着:“这是老夫人亲自入厨做的新鲜蔬菜,并一大碗熬的软烂烂香喷喷的燕窝粥。
拿了筷箸递给沈二爷,舀了碗燕窝粥,拈着调羹划散着热气,一面不落痕迹给翠梅使个眼色。
翠梅连忙道:“让丫头伺候您用饭罢。”
沈二爷“嗯”了一声,望见锦衣卫执笔记录,遂挟起一根糟笋吃,问着:“母亲可安好?其他人等又如何?”
翠梅替他斟盏热茶,回话道:“母亲还算朗健,多是为二爷担忧,三爷已经离京,此趟三弟妹终于想通,愿意带着雁姐儿溪哥儿随他一道赴蜀地,只是庶子沈勉........”她按备好的说辞、事无俱细地慢慢说来。
沈二爷把手里筷箸还给田姜:“你来喂我吃罢!”
田姜搁下燕窝粥,才举箸挟起一片肥鹅脯,听得他又平静道:“你再离我近些。”
田姜依言乖顺地站近他身侧,忽觉一只大手抚上她的鼓肚儿,温柔轻缓地抚摸着,饱含无限的情意。
隐忍的酸楚终是再难抑,瞬间就红湿了眼眶。
一大滴泪落在沈二爷的手背,烫灼他的心,默了默,终是哑着嗓叹息:“九儿莫哭啊,吾无事的。”
翠梅微怔,看一眼田姜,顿时明了,揩起帕子擦拭眼角:“二爷在这里可好?”
“无凭无据还奈吾何,只是穷思徒劳而已,为夫在此能撑得住!”沈二爷顿了顿,“九儿也勿要受人蛊惑,安稳心神调养身骨,好生诞下吾的孩子就是。”
田姜惶惶多日的心终落地,她原以为秦砚昭掌有切实可凿的证据,却原来不过是窥得天机抢先一步。
用袖子抹抹眼睛,放下筷著端起燕窝粥,舀一勺递他唇边:“二老爷吃粥。”
沈二爷扫过锦衣卫,一个垂颈纸书,另两个正津津有味吃肉饼,他侧首似不经意般,亲啄田姜纤白粉盈的指尖一记,才把粥含进嘴里。
“这人真是.......”田姜眼睛又红了,此处是甚麽地方,他还敢胡来哩!
.......臂肘轻撞过沈二爷的肩膀,无意见他蹙眉抿唇。
何时这般娇弱了?心蓦得一沉,朝他背胛迅疾望去,不知何时那里,已洇透了一片暗赤.......
“二老爷有伤.......”田姜思绪大乱,放下碗箸,颤抖着手,从袖笼里掏出止血化淤的药膏瓶子。
翠梅不禁哭起来。
锦衣卫此时三五步走近,倒底吃人嘴软,语气还算平和:“时辰已到,夫人请回罢!”
沈二爷接过瓶子,无意触着她的手指冰冷,狠心不理,只朝翠梅沉声道:“哭得人心烦!快回府去,只此一趟,勿要再来,来也不再见。”
田姜朝锦衣卫望去,咬着唇求情:“这位官员行行好,容奴婢给老爷上过药膏再走......”
那锦衣卫嗤笑一声:“皇上定的时辰,过了我还把你俩留着,若是怪罪下来,受苦的可是沈阁老.......”
“走罢!”沈二爷打断他的话,神情端严的看向翠梅,语气凝肃:“九儿记牢,我在府时给过沈勉几本书册,本要抽闲考他学问,如今怕是不能了,你替我多督促他罢。”
遂不再多看她们一眼,径自端起燕窝粥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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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领路,田姜搀扶翠梅脚步虚浮跟着,翠梅还在轻轻啜泣,她也无力再劝,甬道两边牢房里,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萦绕耳畔,光景甚是凄凉,忍不住回首望,黑洞洞阴森森如地狱,似要把整个人儿吞噬其中。
沈二爷还是受了刑!
田姜暗恨着自己,她怎会这般天真呢!打量沈二爷穿戴齐整,言行从容,便自以为他在这里只不过是关着。
可沈二爷背胛洇透的鲜血,终给她当头一棒,旦得下了昭狱,锦衣卫如虎狼之肆威,岂会容谁全身而退。
想着他的伤,用得定是鞭刑,昭狱中算是最轻的刑罚,还有夹、拶、棍、杠、敲等手段更是残暴。
无法判测这些个手段,会甚麽时候加诸于沈二爷身上,但凡这般一念,她就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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