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 天魔舞(1/2)
恍恍惚间,他似乎记得曾有一个世界,见到老太太倒地是万万不能扶的,最好连靠近都不要。哪成想在这极乐世界,把老太太撞一个跟头还有钱拿。
相比起来,果然还是这样的世界好啊!
不仅仅如此,围观群众都来关切:“孩子你没事吧!那位大娘走路也不小心点,看把人孩子给撞的!唉,我不知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了,真是可怜。”
“看客”们不仅毫不冷漠,人情之温暖,简直要把人给烤化了。
“蛋生”感觉心里发虚,赶紧坦白:“不是她撞我,是我撞她!”
群众们愈发喜爱他了:“真是个好孩子,被撞了还替别人说话!是啊是啊,来,孩子,拿去买饼吃!”
他很快就被菩提子给淹没了:“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好不容易才从热情的围观群众中走脱。
“稀奇稀奇真稀奇,麻雀踩死老母鸡,蚂蚁身长三尺六,老爷爷坐在摇篮里。”
他摇头晃脑的哼唱着歌谣,随着仰光方丈,穿过人潮涌动,可惜街上没有其他孩子,没人来跟他合唱。
忽然间,仰光方丈停下脚步:“我们在这里落宿一夜吧。”
“这里!?”
这里既非寺院也非客栈,而是一片大广场。
此时日落西山、华灯初上,广场上人声鼎沸、热闹至极。许多人排成队列,载歌载舞,怎么看都不是落宿的地方。
“不错,就是这里。”
“好吧。”
“蛋生”捧着脸颊在台阶上坐下,看着跳舞的人群,夕阳把他的脸蛋染的苹果一样红,不自觉的洋溢着笑容,看起来与寻常孩子也没有什么分别。
仰光方丈忽有一丝不忍,也许不该把他卷进来,也许不仅不应该助他恢复记忆,反而应该帮他彻底尘封往昔。
属于“李青山”那一份雄烈决绝背后是尸山血海、无边罪业,他又不愿如寻常修行者一般,视众生为蝼蚁,那就永远无法心安理得,必须背负这份罪业。于是变得更加决绝,哪怕是战死于某处,也视作理所当然。
如今回想起他在的话,仍是振聋发聩、句句见血:
“我笑你们太软弱了,简直和那些视众生为蝼蚁的家伙差不多。因为承受不住心中苦痛,就要抛弃善念,就要放下屠刀,一样都是扭曲本心,又有多少分别?”
“心怀慈悲,内慑魔心。手提屠刀,外诛强敌,不亦快哉,何必到极乐世界去?”
“杀人者人恒杀之,我既然杀人就有被杀的准备。我不求极乐,不求长生,和尚何以度之。”
没有佛法经义那样玄妙,但这一份大决心、大毅力,简直不可思议。
正在这时,“蛋生”忽然一跃而起:“我去跳舞!”
那些跳舞的家伙一直在挑逗他,而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也把舞蹈动作学了个七七八八,终于按耐不住,跳进场中。
哗!像是一瓢冷水泼进了热油锅,广场上的气氛立刻变得热烈如火。
一个人影闪到他面前,竟是那个撞了他的老太太,身形矫健异常,还不停转着圈圈。
“小孩儿你来了!比一比?”
“比就比,谁怕谁!”
“我,张素娥!”
“我,李蛋生!”
一老一小就在广场中央斗起舞来。众人把他们团团围住、欢呼助威,而舞蹈丝毫不停。
张素娥浸淫此道多年,探访了无数舞蹈大师,踏过了无数广场,练成这一身舞艺,端的是激扬飞射,让人全然忘记了她的年龄,沉浸在她的舞姿中。
然而很快她便惊讶了、震撼了,这孩子像是生下来就会跳舞一样,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完美无缺。这哪里是个孩子,分明是个舞蹈大师!很快她便跟不上他的舞步,心服口服的败下阵来。
“蛋生”神采飞扬,斗败了一个个舞者,欢呼声涌如浪,空气炽热的仿佛要燃烧起来。
他恣意放肆的舞蹈着,如骤雨、如旋风,如乱蛙、如斗虎,不仅仅是刚刚学到的舞姿,还有来源于前尘往事、记忆深处的秧歌舞、孔雀舞、拉丁舞、踢踏舞、街舞……
他成了独一无二的领舞者,所有人都追随着他的舞步。
仰光方丈摇头苦笑:“罢了罢了,区区一个仰光,又有什么资格,帮李青山选择道路呢?”
“蛋生”双眼半开半闭,忘怀了周遭一切,仿佛陷入一场迷梦。心中感到大欢喜,不舞蹈不足以表达;又感到大愤怒,不舞蹈不足以宣泄;更感到大悲苦,不舞蹈不足以平复。
每一种情绪都变成了一个动作,甚至辐射到广场之外,激发众人做出同样的动作。
当钟声响起来的时候,一队身披甲胄、手持兵刃的卫士走近广场:“时候不早了,大家伙该散了!”
平日里大家听到钟声就会散去,今日却没有一个人理会卫兵的催促,反而有越来越多人源源不绝从四面八方赶来。
卫士们越过众人,冲进广场中央,试图阻止那位“领舞者。”
然而他仍然纵情的舞蹈着,额头忽然张开第三只眼,射出燃烧的神火环绕周身,令卫士们不能靠近。
他身上浮现出一尊神像,头戴火焰宝冠,手持小鼓和火焰,同样在舞蹈着,动作却极缓慢而又充满了力量感:缓缓抬起左腿,右足踏着火焰光环,四条手臂轻轻舒展。
一阵铿锵乱响,就连卫兵们也丢掉了兵刃,跟着舞蹈起来,神情如痴如醉,忘掉了自己的职责。
“天魔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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