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野农 下(1/2)
考虑到这帮野农至今都没有站起来跟统治阶级决裂玩儿命,同时也是出于对他们对苦难的承受能力的好奇,郑和现在对他们的生活满心疑惑。于是,他继续向栾会问道:“他们一年到头难道就没有休息的时候吗?”
栾会听了此问,竟然罕见的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从这个笑容之中,郑和仿佛读出了自己的天真。笑过之后,栾会马上整肃了一下形容,恢复了平时的恭敬模样,他对着郑和解释道:“君子,这些野农们一到了正月里,便须赶工修整好相关的农具器材;只要二月一开头,自有田官监督催促他们下地去耕土播种;就像现在这样面朝黄土,早出晚归,陆陆续续地要一直忙到八月份,农人们才能开始收获粮食;九月里他们要修筑场圃,预备着将收获的农作物送进去贮藏;十月里收获完了粮谷,还要酿制明年春天给贵人们上寿的酒。等到秋收以后,把农作物统统收好了……”讲到这里,栾会略略停顿了一下,转而看了郑和一眼之后才继续说道:“便忙着去替公家修筑宫室,白天天光明朗的时候要去揉茅,到了晚上的时间则要忙着绞绳;等到公家的宫室修整完成之后,便又快要到开始播谷的时候了。”
“等等。”郑和伸出手打断痛诉农民血泪史的栾会,因为他无意间想起了前世听说过“猫冬”的说法,于是马上追问道:“那冬天呢?等到了冬天,这些农人总是可以休息了吧?”
这次,栾会不带半点儿含糊的对郑和回答道:“到了冬天的时候,这些人要去打猎,打到了狐狸,要替贵族们制作成皮袍,打到了野猪,便要把那些肥猪献给贵族们享用。若是运气好的话,自己还可以偷偷藏匿一只小的私下享用。除了耕田、盖屋、打猎这些繁杂的工作以外,他们还需要进山下河,替贵族们去凿冰,然后再将凿下来的冰块收入冰室之中,以预备贵族夏天的使用。君子,您以为自己夏日里所享用的室冰是从何而来的呢?”
听完侍卫长的陈述,郑和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皱着眉继续问道:“他们这么一年到头的如此忙碌,自己的生活怎么样呢?”
听到郑和这样问,栾会颇为同情地叹息道:“君子啊,这些野农一年四季都在低头耕作,当牛做马,劳苦至极。可是到头来,他们所得到的结果往往是无衣无食,总也免不了受饥寒交迫之苦。彼辈所食者多是苦菜草根,所用者具是碎瓦烂柴,家家户户,皆为寒窑破屋,室内席榻,多有蛇虫鼠蚁。若是碰到了有战事发生的时候,他们更是遭殃,缴赋、输粮、筑城、打仗,哪一件也少不了这些人的事啊!”
听到这里,郑和当真是无言以对了。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人人都离不开粮食,哪一个人不是土地的儿女?然而,对于生产出养活了自己的粮食的农事,郑和所具有的全部印象是这样的:一个烈日炎炎的上午,蝉声阵阵,骄阳似火,空气被日光烧灼的干燥异常,深深地吸入肺腔之中一口,硬硬的,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一种干净的气力充满了,瞬间变得生机十足。头上,高远辽阔的天空澄净如洗,一片蔚蓝,偶尔有几丝云彩好似每天放学后都能在大街小巷中遇到的,推着车叫卖的老伯手里的,松软,轻绵。地上,方方正正的一块块田地,层次鲜明的一层层树木,整整齐齐地铺排着,从眼前一直延伸至天边。最终,覆盖着黄土的那一片苍绿和头顶上点缀着几撮洁白的那一片蔚蓝衔接在了一起,模模糊糊的仿若融入了彼此,消去了天与地的界限。田地里面,农民们顶着毒辣的日头躬身劳作,而郑和就在黄土路旁一排整齐的杨树所投下来的宽大阴影下休息着。热烈的阳光被高高大大的杨树树冠阻挡得干干净净,杨树下经过了一条浅浅的沟渠,清冽的白水从沟渠里流过,泛着浅浅的波纹,好似鱼鳞一般。树荫下的少年席地而坐,百无聊赖间扭头看见了地上来来去去的蚂蚁,便兴趣盎然地开始研究起来,这一研究便是一个上午。
一个舒适、惬意的夏日,这,便是郑和对农事仅有的直观印象。
当然,他还在其余方面对农民的生活有一些认识,基本上都是来源于一些文字载体,譬如书上写着的男耕女织,譬如李绅的“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亦或是那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哦,还有,那一出著名的黄梅戏里,总是秀恩爱的那一对所唱的“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
以上,基本就是郑和对于农民,对于农事的全部认识。尽管郑和曾经近距离的观摩过农民进行农业的生产活动,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变成了一个不识五谷的酒囊饭袋。身为一名土地的儿女,却丢掉了最基本的勤劳,对此,郑和深表遗憾。
在书中,生活的苦难教会人成长,苦难的生活则教会人承受。在现实中,田园山水是诗人的,乐山乐水是隐士的,而在农民们的生活里面,少有诗书田园里的那份惬意,更多的则是生存的重负。郑和当真是感到抱歉,自己以前还总是以为,他们在农忙过了以后就能够老婆孩子热炕头,得到他人所奢望的一份悠闲了。
原地驻足沉默了半晌,郑和再次艰难地开口问道:“如此过活,勤劳终年,他们总该能吃到一、两顿饱饭吧?”
侍卫长苦笑着,摇了摇头。
见此,郑和惊讶的说:“难道是农人们耕作的土地不够用吗?”
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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