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月夜(1/2)
周四晚,佟太太难得打来电话,吩咐姆妈周末不必回家去,留在公寓照顾好伶笙。
言下之意彼此心里都再清楚不过,无非是换一种自以为含蓄的方式通知伶笙,这周不需要她回佟宅去罢了。
姆妈唯唯诺诺地应着佟太太的话,电视莹莹的光照到走廊,伶笙出现,一张小脸上没甚表情。
她走过来,从姆妈手里接过电话,母女沉默半分钟之久,佟太太先开了口。
“好好念书,过几周等我忙完,便来接你。”她放低了声音,同伶笙嘱咐道。
伶笙有时很钦佩自己的母亲,内心坚硬,时时冷静,堪称时代女性典范。
“不用来接我,反正也盼望不到那一天。”伶笙淡淡地说,“我要休息了,劳烦你下次有事便早些打电话来。”
佟太太这几年在香港法律界内所向披靡,无人能挡,如今却被从自己肚里掉出来的亲生女顶撞地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喘不过来。
母女俩如同上下级,除了交代工作,竟无话可说。
乖乖女的伪装一旦卸下,便徒留一身利刺,扎伤所有人。
佟太太留下一句“明日给你再打些零用,上完补习班可以去同朋友逛街。”之后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或许是出于忍受不了气氛的僵持,又或许只是急着去处理工作。
伶笙也懒得去思考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将电话还给姆妈,礼貌地道一声“晚安”,回了房间。
她从抽屉里拿出随身听,插上耳机,按下开机键,“叮咚”一声,系统自动切换到一首歌开始播放。
是陈奕迅的《富士山下》。
沙哑的男声低低地唱:“如若你非我不嫁,彼此终必火化。”
手机适时震动一下,一条信息出现在屏幕上。
她伸手拿过来,坐在床沿边,一双腿在空中晃啊晃。
来自许彦。
“你借我的那本书我已经看完,什么时候有空,我还给你?”
房间里未曾开灯,玻璃窗外照进来几缕月光,落在她柔软的发梢,犹似春风拂过般的温和。
“我都有空。”她一双眸子在夜里显得更加明亮,一手按在随声听键上,调高一个度的音乐。
那头沉默片刻,终于又回复:“那就礼拜日,我来找你。”
她浅笑着,用着软糯的嗓音同他交代,让他挑一个好时间来找她,她便好爽掉所有的约会带他到街边走一走。
他们可以去买张大le透,顺带聊聊书里内容。
有几家大排档还不错,她在尤敏嘉那里新得知的一家甜品店也想与许彦一起去坐一坐。
最后分别时她还想去给路边的卖艺歌唱家丢几枚十元硬币,请他唱一首歌。
就唱梁咏琪的《胆小鬼》,唱到那句“喜欢看你紧紧皱眉,叫我胆小鬼”,她便跟着那位卖艺歌手在他耳边小声哼起来。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还书,却被她计划得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约会活动。
耳机里歌曲唱到最后几句,林夕的歌词,配上轻缓的调子,偏生故意念上好几遍“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道尽作词人怅惘心事。
伶笙突然另换话题,问许彦:“为何大家都喜欢富士山,一座山而已。”
如果不是为了富士山,很多人一辈子也不会去东京。
可是真的去到那里,站在富士山下,会发现那其实也不过是一座普通的雪山罢了。
她在此刻化身哲学家,潜心钻研一个看似毫无意义的问题。
许彦刚做完工,在归家的路上,忽然收到伶笙的文学思考题。
初夏晚风伴着几声虫鸣,他走得慢极了,见到她的信息,索性停下来,笑得慵懒,头微微垂着,专心回答她的问题。
“或许对于很大一部分来说,富士山之所以特别,和它的外表并没有一点关系。”他清咳一声,灯光擦过头顶,在马路上留下一道颀长阴影,“仅仅因为它是富士山而已。”
就像他中意她,不是说她多么与众不同,仅仅是因为她是她。
佟伶笙之于许彦,如同这道哲学思考题的答案,她是他最特别的富士山。
伶笙被他的回答绕的头疼,思索片刻便选择放弃,只哀叹自己并不能胜任哲学家这个职位,继而与他聊起下一个话题。
姆妈在门口轻叩三下,端一杯热牛奶进门来。
伶笙接了牛奶,一口气通通喝光,看一眼时间,与许彦道声“晚安,后天再见。”
夜正好,她刷了牙,躺回床上,星光月光朦胧迷离,梦里家庭和睦,幸福美满。
许彦合上手机,抬脚上了楼梯。
许母早已歇息,他开一盏房间内小灯,昏黄的光细碎落到他的肩头。
拿盆出去接水时惊醒许母,她走出来,狭隘的客厅里撞上自己不知不觉已高大的独生子。
许彦喊一声“阿妈”。
她看他,眉眼清亮如星辰,身材挺拔,嘴边带几分浅淡笑意,是刻进骨子里的诱惑力。
好似可以预见他这一生将要惹得不知多少人飞蛾扑火。
许彦的长相随了他早已不知所踪的父亲,许母一晃神,竟仿佛间又见到多年前那位在音乐厅弹奏一曲贝多芬的男人。
她心下酸涩不已,堪堪回忆片刻那些难以放下却又惨淡的过往,连温和的笑意都勉强了几分。
她应了一声,冲许彦挥挥手,又走回房间内,咀嚼起年少往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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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学,戴容惠终于不再熬夜看老掉牙言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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