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及笄(1/2)
白露过去,七月十九这天是我的十五岁生辰。因先王驾崩的头七刚过,我及笄之礼的仪式便一切从简。
这天仪式前,少曦端着镇国公主的架子过来,扬着下巴指挥宫女们将我的衣摆理得更顺、腰带勒得更正些,上下摆布一番,又打量打量我,这才勉强用鼻子“嗯”了一声。
我看看镜子,果然宫中的饮□□良、粉黛细腻,我原本在山中风吹日晒的浅褐色皮肤已变得白嫩起来;一头乱发被梳得整整齐齐,等待插上簪饰。我身着湖水色云锦长裙,下摆上以细碎宝石绣着水波暗纹,走起路来仿佛波光粼粼;唇上涂着据入画说是如今王城中最时兴的樱桃唇妆,在嘴唇上勾勒出樱桃形状,鲜艳欲滴,配上额间坠着的那一小颗纯红色玛瑙,很是明艳。
我在穿衣镜前轻轻转一圈,听着宫女们的恭维,觉得很是满意。
却忽然想到要是义父还在,顾家嫂子他们要是看见我这山野丫头现在这样子,不知还能认出我么,又会是什么心情呢,不由地有些悲戚之感。
恍惚间听得司礼官叫道:“加笄之礼开始,请将笄者上殿!”
踏上殿来,见一殿的女眷已经就位。太后端坐在殿前正位上,少曦、王后和妃嫔们陪坐在两边下首。我尽量学着少曦平日的样子,挺直脊背端着肩膀地走上前去。
殿前仪式的步骤已被李姑姑讲演了好多遍,我自然不会出错。
仪式最后,我来到太后面前,她面色慈祥,一手拿起托盘中一支华彩流溢的海棠金钗,一手微托起我的脸庞端详。有一瞬间,我能感到她的手轻微一抖,仿佛那描着细金粉的眼角闪过一丝冰凉;再看她时,却什么异样也没有。
她轻柔地将金钗插在我发髻上,细心捋顺钗上垂下的步摇,祝祷道:“以岁之吉,以月之令,以钟阙德,受天之庆。”
*****
近来我很爱一个人坐在御花园的西北角发呆。
王宫中的生活其实很是乏味。初来时,见着宫宇精致,陈设华丽,奇珍异宝,美人如云,然而待新鲜劲过去,我便觉得成日里无聊透顶。每日要给那惺惺作态的太后请安见礼假装温驯,更是折磨心神。
终于有一天,在李姑姑又一次试图说服我学些女红时,我的忍耐到了极限。
本来呢,我同意回到王宫是为了见见生身父亲,可是没与他呆上几天、说上几句话,他便与世长辞了。我的逼问,只得来他长叹一声承认自己是个薄情人。如今对着这空有富贵的王宫,我只想逃回过去那自由无羁的生活,重新去和那些我从小就熟悉的人待在一处。
这天夜里待宫人们睡熟,我便利落地换上来时那身粗布衣裳,果然觉得轻松自在;再背起准备好的包袱,里面是我觉得最值钱的珠玉细软。
轻轻支开轩窗,闪身跃出,一提身,猫一样悄无声息上了屋顶。
来到这里这么些日子,成日里被繁琐衣裙束缚着像个木偶一样地走动,这一身步法一点没生疏——我得意一笑,蒙上脸露两只眼睛,拔腿朝西南角门方向腾跃而去。
我早已观察好,西南角门那片少有人来往,守卫也是几个宫门里最少的;我已打听好,俞大监今日不在宫内,如此即使中途被发现了,应该也没人追的上我。
待到得宫墙下,我便轻巧攀上早已踩点查探过的一棵樟树树冠,小心地将最长的一根树枝向下反向压弯,只要手一松,树枝反弹,借力这么一跃,便可以翻上那高高的宫墙,过我的逍遥日子去。
谨慎地再瞧瞧四周,一切如常。我便深吸一口气,双脚蓄力,松开手——
树枝没动。
我低头仔细一瞧,树枝上不知何时缠了条细鞭。
顺着这鞭子再一瞧,只见一个瘦瘦的干瘪黑影立在树下。
俞大监手握长鞭,一脸殷勤道:“殿下这是在观赏月色吧,还不下来,仔细摔着。”
他这话是用了传音的功夫,传入我耳中,显然是不欲惊动守卫。
今夜夜空浓墨一片,别说月亮,连一颗星也不见。
我老老实实下得树来。
容烨得知我想离开,亲自来到韶和宫苦劝我留下,并许诺不再以宫规束缚我。自进得宫中,这个宽厚的兄长给了我最多亲人的感觉,我不愿拂他好意,便答应了。
何况只要俞千风这老家伙在,我便轻易溜不出这王宫,即便溜出去,大约他也能把我找回来。
认清了这一点,我便不再打这个主意,只好尽量苦中作乐。待每日草草应付了给太后的请安,便甩开侍女独自钻进花园,扑个蝴蝶、抓个蛐蛐,聊以解闷。
偶有一天,我摘了些蔓草编了个网兜子,漫不经心地追着一只蝴蝶,一路来到太湖山石边。只听“咦”地一声,假山顶上冒出个小脑袋,冲我呵呵一笑。
这小孩三下两下从假山上下来,眼睛轱辘转,毫不羞怯,到我面前行礼:“枳儿见过姑姑。”
这小孩我似是见过,是容烨长子,王后所出,但王后身体时常病弱,一向低调,因此不常见到。容烨一共只有两个儿子,幼子刚牙牙学语,长子不过六七岁,听闻请了颇有威望的大学士每日教学,要求严格,谁知今日却在这花园子里遇见。
我好奇问道:“你今日不上课么,怎么藏在这里?你身边怎么没跟着人?”
他理直气壮地说:“姑姑不也是一个人在这里么,我觉得那些内监、嬷嬷们实在话多吵人,就一个人来玩会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