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个病人——金安(1/4)
题记——
什么叫心灵的阴影?那些被压抑的yù_wàng,被遗忘的创伤性经验,那些使人难堪的情感困扰或道德冲突等等,似乎被人的理智摒弃了丢弃了,从人的意识层面消失了遗忘了,实质上,它们没有真正消失,它们始终存在于人的潜意识层的储藏库内,形成人心灵的阴影。
从深圳回来以后,我把那曾揪我心肺,摄我魂魄的初衷,把那曾经的执著,曾经的痴迷,统统锁进我生命最深的记忆里,强迫自己,步上新征途。
或许由于山难改,性难移,每天生活在从单位到家庭,再从家庭到单位的小天地里,我感到自己,就像一只老虎被关在笼子里,浑身潜能,找不到用武之地,整日一筹莫展,烦燥不安。
我把1989年诗刊《孤独的老虎》一首诗抄下来,压在自己书桌的玻璃板下,常常默默吟上几句。
嗷──
孤独的老虎长啸一声,
啸声撞在山崖上,
又原原本本反射回来,
根本没有什么对答,
软弱的兽们闻声而逃。
老虎漫无目标地游走着,
含痛苦,
它几乎是在乞求着:
来一个对手吧!
老虎已不再走祖先踩出的老路,
它觉得只有开辟新路,
才有可能找到对手。
孤独的老虎嚎叫着,
它在寻找对手……
可是,自从认识了金安,我忽然有了一种血脉喷张的激情冲动,那长期蛰伏在心里正在发霉的力量,开始抖落霉斑,直往外窜。我感到,使我生命活跃起来,奋发起来,充盈起来的酵母开始发酵膨胀了。仿佛那只笼中老虎,终于找到了对手,发现了新路,就要破笼而出了!
我同金安的突然相遇,直至最后结合,使我们各自人生流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滑向了一个别人不能替代的特殊轨道。这个奇异的缘分,造就了我俩各自新的人生。我以为,这决不是天地间普通的两性结合,阴阳结合,它蕴藏了微妙的不可抗拒的天地之玄机。
那是九o年初春,一个星期日傍晚。整日只会上班读书,几乎不做什么家务的我,那天突然心血来潮,兴致来临,要为父母做几个美味小菜,共度周末。我记下菜谱中列举的菜名和配料,提着蓝子,亲自去菜场采购。
正值初春时节,道路两旁树木刚刚泛出新绿,报春的燕子在树间蹦跳、梭巡,不时传送着呢喃的啁啾声。西沉的夕阳,把西部天际,烧成一片绚烂火海,放射出万簇金箭般霞光。
走在路上,望着那片玄奥莫测的瑰丽火海,我内心突然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奇思妙想,似乎传说中披着光华彩缎的红胡子上帝,此时正威严而慈祥地端坐在那片火海上,伸出了他光芒万丈的手指,亲切地指引我奔向菜场,好像菜场里,有一个他早已派定的宝物,在等待着我去获取。
我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向菜场奔去。感到周身暖洋洋的,心情异样兴奋,云端上,上帝指缝间流泻的道道火红光辉,似乎把我周身也染成了绯红色。
当我走进那个拱形棚下,长长甬道中的大菜场时,我的心却渐渐凉了下来。菜场里,除了一排排各色新鲜蔬菜和一摊摊活鱼、鲜肉、大虾外,便是摩肩接踵,嘈杂拥挤,提蓝买菜的人流,根本没有什么特殊宝物。
那不过是你的幻觉!我自嘲地撇撇嘴角,苦笑了一下,然后开始专心买菜。
当我买好了两斤鲜肉,一斤芹菜,二两大料,准备再买些鲜蘑茹时,一抬头,我的眼睛似被什么打中,呆住了。身体也被惊得笔直僵挺,猛地停住了脚步──我看到了一个像可怖幽魂似的男人。
他脸色呈现出比黄裱纸还黄的颜色,浮肿得像一个葫芦,在那黄脸皮上,还散布着一块块显示沉疴固疾的黑褐色斑纹,失去血色的苍白嘴唇像两片枯萎的败叶,粘在长长的下巴上。他脸上每一个特征,都表现出被绝望折磨的近乎麻木的悲哀,同时也隐含着一种抗拒死亡,顽强生存的强烈欲求。我的心不由地紧缩起来,继续呆呆地默默打量着他。
他约摸三十多岁,绿豆芽一般萎瘪细瘦的身子,似乎随风就可以飘起,他穿着一件褪了色的属七十年代的卡基布米色中山装,脚上登着一双旧的军球鞋,城市里十年前就没人穿这种衣服和鞋了,但从气质上看,他并不像个农村人,他戴副黑框近视眼镜,有种温文尔雅,忠厚质朴的书卷气。
看着他,我脑子闪现的第一念头是,这个人一定得了严重的脾病或肝病,看样子病得不轻,正在地狱门口苟延残喘。
他在菜场人行道上摆着一个地摊──一张四方形的花塑料布上,摆着一些袋装的儿童食品。他的地摊前,大人很少问津,小孩更是绕道走。他犹如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黄鬼,使人联想到病痛的□□挣扎和死亡的伤感肃穆,使人从心里发怵,谁还敢买他的儿童食品?!可他似乎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仍执拗着坚守着自己的阵地,像一只被折断羽翼的飞禽,依然扑腾着残破身体,去不屈不挠地自食其力。
可能正是他这种在不幸中表现出来的刚毅和顽强的气质感染了我,我心底油然产生一股深切的悲悯之情,我不顾一切地拨开面前熙攘的人流,一步跨到他地摊面前,关切地问:“你得了什么病?这么重的病,为什么还出来做生意?”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我不是一个标致的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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