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随风潜入夜(1/3)
月尚在空,其实已经算是六月十四日了。
子时过三刻后,街上就只有更夫和巡逻的官兵之类,偶尔掺杂着几辆贵人的马车,或是几个酒鬼烂醉,长安城里能不受规矩的,也就这些人了,寻常的百姓,莫要乱出门,路过的大侠大盗可算是天灾,不是人祸。
时若闻的房间不在巡捕司的中心一带,这也是他自己要求的,说是这处环境好,也确实幽静,从这处房间往外边听,每天晚上更夫的敲锣的声音会隐约传来,时若闻就听着这个调整作息安排。
更夫打过四更后,时若闻心中默数了三百五十下,然后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巡捕司的换巡从四更开始,交接换巡皆是三百五十下为限,当然也并非没有例外,倘若负责值巡的是个酒鬼比如魏远书,那就要掂量着算了。
好在今夜一切照旧。时若闻穿好夜行衣,从窗户里轻身翻出去,贴着墙角,避开巡逻的火把,潜到了一处小院外。这一趟路程他练过多次,故而熟练。穆关陵的住处,毕竟需多加小心。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粒药咽下,倒不是病发了,而是以防万一。这一粒丹药能保证他那烦人的内伤不在关键时刻捣乱。
他此行来这儿,是要保证穆关陵不在司中,依照他探到的消息,穆关陵今夜要秘密入宫,至于为了什么,就不是那个小太监能偷听到的了。
穆关陵屋子其实是没有什么防备或守卫的,这么多年来,虽说年年都在传,说穆关陵老死、病死、被人杀了、被皇上忌惮处决了,又有人说他老了不中用,武艺倒退的厉害,随便三两个一流高手就能杀的了这个江湖的叛徒、朝廷的走狗,然而却没有哪个真的敢来,时若闻也不敢,他活着有其他事情要做。
进到穆关陵那小小院落里后,一切就开始正式步入正轨。他依照过往来这儿的经历,轻车熟路的摸到了穆关陵的卧房。侧耳屏息,房内并无呼吸声,他壮了壮胆,打开一条缝,屋内漆黑,借着月光可见并无人影。心下稍定,时若闻合上房门,转念一想,今日之事必定事发,也需得遮掩几日,容我查明全部,再论其他。想到这儿,时若闻推门进去,好在正值六月十四,月明星稀,故而习惯屋内黑暗后,时若闻也看得清大部分东西。他仔细想了想,在穆关陵的茶杯中随意搓了一指灰,随后转身出门,刻意不把门合死,又将院子里的隐蔽处的杂草踩了几遍,翻身出墙。
穆关陵的院子和伏熊楼离得不远,自七年前他来这里就任指挥使后,就长住在这里。这一段路上夜里有三班巡逻,但时若闻排班时,刻意将最后一班排到了捕头黄真这里,黄真此人行事严谨,但时若闻要潜入这楼,也要靠他的行事严谨。他一下一下数着火把影子的个数,数到八时猛地转身冲出去,窜入伏熊楼侧面的暗影中。巡捕司十三班捕快共十三个捕头,只有黄真一定会带齐七人,且从无早晚之差,严格的令人发指。
准时是个好习惯。
走在巡逻队伍前的黄真,是巡捕司里最认真的捕头,律法等同他的行事准则,规矩就是他的呼吸血液,这样的人自然要一张国字脸和打理整齐的胡须,事实上,黄真也确实是这样的,他的两把配刀就叫“规矩”、“方圆”,只是方正近迂,太过规矩,终被时若闻用到。
黄真武功亦是不俗,听得有风声入耳,亦是警惕地转身一瞧,却没有人影,又恰逢夏夜轻风,吹动落叶沙沙坐响,他转身不再多虑,继续前行:他要在丑时巡第三遍,这也是规矩。时若闻在大漠里锻炼出来的好身法派上了用场,他用力遏制住自己咳嗽的冲动,深深地调息片刻,从墙上的一个一尺多宽的通风口钻了进去。
这也多亏穆关陵把这儿改成厨房,在墙上乱开洞,否则真如同铁桶一般。时若闻看了看手掌上的灰,庆幸自己没有直接爬,而是用手掌撑着,靠轻功下来,否则身上沾上灰,就难办了。
他抖了抖身子,把夜行衣脱下,露出一身合体的官服,衣领上绣着的狴犴纹路,是巡捕司三个领事捕头的特有标志,护腕与腰带内侧,绣着时若闻的名字,而腰间配着的玉佩上,正刻奉天,背刻承运,这身衣服并不崭新,时若闻升任领事捕头也有三年了,但十分合身,显得时若闻精神了不少,用魏远书的话:这身打扮至少让时若闻年轻十岁。
时若闻自嘲似的笑了笑,眼角露出清晰的皱纹,好在还不算多。他把夜行衣小声地撕成破布条,塞到一处炉灶,这是他晚间瞧好的,这个炉灶里是些破烂衣服,用作生火方便。他的动作很轻,力求不留痕迹,也不吸引外面的人。他像大夫给病人把脉一般,仔细地清理来过的痕迹,这病人还算配合,故而时若闻很快就搞定。整理了一下衣服,时若闻擦掉几滴汗,转身来到楼梯口。
这二楼,江湖上亦有个说法,叫“长安不安”,说的是这二楼中藏着的一众秘档,若是捅出去,恐怕是天下大乱的局面,故而巡捕司得日夜看守着。其实巡捕司并未对伏熊楼如何严加看管,只因这伏熊楼和一众捕快换岗的地方挨得极近,又是总指挥使常住之所,若是长安巡捕司连这个都要严防死守,生怕别人惦记,也不用抓贼缉盗了。
而所谓秘档者,秘而不宣,与寻常卷宗一样分类列等,只是事关朝廷三品及以上官员时,以及那皇室隐私,才会归入秘档,至于江湖之中何事归入,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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