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重生（捉虫）(1/2)

夜。眼前尽是浓稠的一往无前的黑，身下不知是什么翻滚腾腾阵阵，颠得沈蓁蓁几乎要散架般碎掉。沈蓁蓁在梦中呓语，“我不要……不要……我好累……让我歇会儿吧……娘……”

身旁伺候的丫鬟绣枝便咬紧了下唇，无可奈何地轻声唤她，“姑娘，姑娘，快醒醒。”沈蓁蓁被她摇醒了，恍恍惚惚睁开了一双凌厉的丹凤眼，倒唬了绣枝一跳，惊得绣枝退后了半步，方犹疑道，“姑，姑娘。”十四岁的沈蓁蓁，从小被父母家人千娇百宠得养大，一双丹凤眼，从来只见妩媚娇软，何时露出过这样复杂、尖锐，又热烈的神色，本就心虚的绣枝立时被沈蓁蓁这番声势震住，只诺诺叫了声“姑娘”，便再不敢言了。

她却不知沈蓁蓁这会子其实也正被她吓了一跳。沈蓁蓁抱着必死之心往墙上一撞，之后便再无知觉，谁知再醒来却见自己出现在一辆马车里，身旁还是自己那早就没了的丫鬟绣枝。沈蓁蓁不知自己此刻是在人间还是黄泉，也不好多说多做些什么，只好死死瞪着眼前必定知情的绣枝。

绣枝被她盯得害怕，垂下头只掩饰似的说道，“姑娘想必是被梦魇住了，喝点水吧。”边说着，边从手边的核桃木有束腰小炕桌上取了个黑釉茶壶，倒了杯水，递给沈蓁蓁。

沈蓁蓁不敢喝，摆手推了，随着她的动作这才反应过来这马车竟是格外得低调朴素，并不是她一贯的风格。她一时迷茫起来，不知自己到底是没死，还是死了，是在黄泉路上，还是在梦乡。她不由害怕，若是死了，为何不让她去见爹娘兄长，偏让这个背叛了主子的贱婢与她同行。还是说，因为她从前大错特错，所以爹爹娘亲不愿见她……他们都怨她害了沈家，是不是，是不是。

沈蓁蓁想着想着又落了泪，抓住个锁子锦的引枕搂在怀里，不知如何是好。绣枝赶紧上前拿了方手帕帮沈蓁蓁拭泪，出言安慰道，“姑娘别怕，待会儿见了安王殿下，殿下定会好好安慰您的，有安王殿下在，您什么也不用愁，什么也不用忧心。”说着说着绣枝又觉心头又是酸楚又是疼痛，停了停，便不再说了。

沈蓁蓁这时才如梦初醒，她知道这是何地何方了！就是在她十四岁那年，她一门心思地喜欢上了安王，不顾他有正妻有美妾，不顾自己有疼宠爱护她的爹娘兄长，被安王几句话哄去铁了心地要和他私奔，结果被皇家军卫当场拿住。害得爹娘因她蒙羞，在京城里颜面无光。

后来皇上看在爹爹的面子上，让她给安王做了侧妃，她还大大感激了皇上。却没想过自己是沈家的女儿，本是应该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地嫁出去做妻的，而自己却自甘堕落、私相授受给那安王做了妾，连累得底下两个堂妹都不好说亲事，让人一遍又一遍言辞尖刻地鄙薄了沈家的家风。

再后来她带着几个丫鬟嫁到王府，没过一年就被绣枝瞅了个机会爬上了安王的床。她那时就该清醒的，可还是一蠢再蠢，安王说他是喝醉了酒才被绣枝得逞的，她就信。安王让她留下绣枝做通房，她就留，还把绣枝的卖身契送上。想来身边的几个丫鬟就是在这个时候对她心冷的，如浅泽浅潼这般的忠奴义仆，她不庇护怜惜；如绣枝这样背叛了主子的贱婢，她不施以惩戒，难怪最后她身边虽有宫女太监数百十人，却无一人与她同德同心。

绣枝在她承宠后的第二年因为难产而死，临死前拽着她的手对她说，对不起主子、对不起沈家，说当年是她被安王撩拨，动了春心，为了和安王长相厮守，就被安王哄住诱拐了小姐。如今看来不论是对她还是对小姐，安王都是利用之心。

绣枝为人就算再有不堪，临死之前却也是其言也善。只是她当时一片心都投到了安王身上，绣枝所说她如何肯信，不仅不信，还大声斥责绣枝狼子野心、挑拨离间。后来王妃就抓着这个机会说她嫉妒通房有孕，责打通房以致难产，说她谋害通房、不惠不贤。她当时只想得到安王全心全意的宠爱，哪里理会得了名声的好坏。这件事传了出去，自然都说她仗着沈家势大，在安王府作威作福、嚣张跋扈。就连父亲，也得到了皇上的一通申斥，说他对女儿宠溺太过。

就是因为这一晚！就是因为这一晚，她被坏了名声，她不得不嫁给安王做侧妃，之后沈家就因为她的关系不得不帮助安王夺嫡，以致于安王上位，就被这个薄情寡义之人全盘清算！沈家被算计得断子绝孙！

不论这是梦里也好，还是黄泉也罢，她都不能让事情照着原先再走一遭！安王那等自私狠毒、忘恩负义的小人，她再不要见，绣枝这等寡廉鲜耻、背叛主子的贱婢，她再不要从！

沈蓁蓁抓起怀里的引枕，狠狠砸向绣枝，又拉起马车上挂着的帷裳，对赶车的车夫大喊道，“停车！快停车！拐回去！”马车和车夫都是安王派来的，自然不会听她吩咐，口中说着，“沈小姐，我也是听令行事，还请沈小姐不要难为小的。”手中的马鞭却更狠更快地抽到了马身上，加快了赶马的速度。

沈蓁蓁又气又急，正不知如何是好，便见绣枝那贱婢也伸手拉了帷裳，握着她那节雪白纤细的皓腕，就要拽着她回车厢。沈蓁蓁气得狠了，一巴掌朝那绣枝脸上呼过去，“你这贱婢！实在放肆！”她用了十成力气，像是要把前世今生的不满，都发泄在绣枝身上。绣枝也是打小就跟着她的、娇惯养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