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父母（捉虫）(2/2)

意纹四扇屏风，隐隐透到对面的卫国公沈承谨身上。沈承谨正在屋里一头乱麻地走来走去，想派家丁出去寻，又不知该去何处寻，更怕闹得动静太大，毁了女儿的清誉。正是一筹莫展，就见二儿子沈清骏火急火燎地推门而入，大声喊道，“妹妹呢？妹妹去哪儿了？”满腔怒火便一股脑地发泄到这个莽莽撞撞的二儿子身上，“你还敢大声嚷嚷，你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妹妹不见了是不是！”

沈清骏不敢再说话，长子沈清骁便拉着他跪下，沈承谨不好再骂，只恨恨地瞪了长子一眼，便继续心乱如麻地绕着屋子来回。

一室静寂。杨氏收回失望的目光，正欲说什么，却见门房派人来禀，“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了！”顿时满屋子的人都欢喜起来，地下的浅泽和浅潼握了手，都互相说着，“姑娘回来了。”杨氏一时不敢相信地看向蔡妈妈，蔡妈妈含着眼泪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点头，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急急起身，向屋外跑去。

就在门口遇见了沈蓁蓁，沈蓁蓁流了眼泪，扑到母亲怀里，哭道，“娘……”杨氏先是紧紧地抱着她，半晌才松开手，也流了泪，伸手要打她，“你若是想逼死我，便趁早了说，别这样一次次地，剜我的心。”

沈蓁蓁的印象里，母亲一向是温柔却刚强的，她几乎从未见过母亲流泪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她看到母亲，哭得这样脆弱，这样梨花带雨的盈盈落泪。她想起前世，她那样不堪，被静妃派去的皇家侍卫毫不留情地当场缉拿，母亲心里不知该有多难过，可她却从未抱怨过什么，帮她整理衣裳、让父亲去求皇上让她入安王府为侧妃。侧妃的嫁妆抬数不能高于王妃，母亲心里又不知该有多屈辱，可她只是冷静地把那些从小为她积攒下来的豪奢华贵的首饰摆设、古董田铺，都变卖了，换成符合侧妃典制的、还有十万两的压箱银给她。

可是后来那些银子也被安王夺走了，拿去成就他的宏图大业。她当时还美滋滋地为自己能帮上安王的忙而感到欣喜，认为自己在安王心中肯定是与众不同的。那时的她太蠢，她哪里能想到，安王不过是利用她，她就是拿出再多的钱，安王也不会多爱她一丝一毫。而她的所作所为，却狠狠地伤到了真正爱她的爹爹和娘亲，是她，一次次地拿刀子，剜下爹娘心上的一块块肉。

前世的她只知道向父母亲人索取，而不知付出。她不知道前世母亲是不是也曾像今日这样，偷偷地躲在屋子里哭，她也不知道后来那些年她的愚蠢行为，到底还让娘亲哭过多少。但是今世她再不想这样了，她一定会做个孝顺乖巧的女儿，承欢娘亲膝下，让娘亲每日开怀安乐，再不要像前世那样，整日为她忧愁担心。

沈承谨带着两个儿子赶过来，就看见这娘俩儿哭着抱成一团，身旁的丫鬟婆子们也皆掩面。眼睛里不由地酸酸的，也过去一边一个把妻女搂在怀中。

被抛弃的两个儿子在他身后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双双叹了口气。

待沈承谨好不容易哄好了妻子和女儿收了眼泪，杨氏便偕同沈蓁蓁欲回寝室，沈承谨则带着两个儿子招呼五皇子去外书房。沈蓁蓁脚下犹疑，远远看向周璟明就道了个万福，夜色中看不清他神色目光，只见周璟明也远远向她作了个揖去，沈蓁蓁心下稍安，这才跟在母亲身后，渐渐行去，不再回头。

回到寝室，杨氏略过还跪在地上的浅泽和浅潼，只叫了自己身边的两个大丫头碧薇和碧萍过来伺候，又说回头把她身边的两个二等丫头筱安和筱容指过来，以后就让她们两个来服侍小姐的起居，浅泽浅潼是再不敢用了。

沈蓁蓁大惊，前世浅泽和浅潼两个就是被她累得不得善终，如今重来一次，怎么能又因她之过而害得两个丫鬟落入比前世更糟的命运里去呢。沈蓁蓁便拉着娘亲的手哭道，“从前是我不懂事，肆意妄为、不计后果，浅泽和浅潼实在没做错什么。便是有错，也都是我的错。只是我如今都知了，我已懂事明理了，若是娘亲肯原谅我、肯宽恕我，便也饶了浅潼和浅泽。若是娘亲不肯饶了她们两个，便是娘亲也不愿意饶了我。”

杨氏被女儿闹得不行，只好放过了浅潼浅泽。让她们下去洗脸换裳，以后务必提着心伺候好小姐。浅泽浅潼自是一番感激。杨氏摆摆手，让屋里的丫鬟婆子们都退下去，亲自哄女儿入睡。沈蓁蓁侧着脸，看母亲坐在床沿上，为她打着扇，半晌问道，“娘亲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吗？”杨氏便说，“你父亲会同我说的。”沈蓁蓁阖上眼，睡了，谁知半晌又睁开眼道，“娘亲不怪我吗？”杨氏便笑，“哪有母亲会去责怪女儿的。”沈蓁蓁这次才真真正正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杨氏看着女儿安静的睡颜，突然无声无息地掉下颗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