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除服(1/2)
江南的沐春时节,风和日丽,草长莺飞,正是踏青出游的好时候。湖州城内便是普通百姓,也纷纷携家眷出城赏春,更莫提豪门大户的少爷公子,久居深闺的夫人小姐们,又岂能辜负了这般好光景?却正是:乱花钱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又可叹:林花著雨燕支湿,水荇牵风翠带长。
陈府,上房正屋,立在门口的小丫头远远瞧见二太太身边最得力的王妈妈过来,忙笑着迎上去:“妈妈来了。”
王妈妈点头:“太太午觉可起了?”
“起了,正等您呢!”说着,见她手里端个黑漆托盘,忙殷勤地上前打了帘子:“您快进去罢!”
王妈妈一进屋,便见个妇人歪在美人榻上,衣裳已穿戴了,只一头乌发云也似的散在肩头,手里拿着张大红洒金帖子,正瞧着,手边还放着一张,却正是陈府当家二太太王氏。
王妈妈见王氏这般光景,忙将托盘搁在桌上,道:“这些个小蹄子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怎好叫您散着头发?太太您呀,就是太和气了,当家主母就该是当家主母的作派!您可得给咱们家二姑娘立起榜样来,那些个没眼色的东西,就该统统打杀了去!”
王氏摆了摆手:“你随我嫁进陈家二十来年,总在我耳朵边唠叨这些个,我还能有不知道的?只不过今儿是除服的日子,合该好生打扮打扮,那些个丫头的手艺又怎么及得上你?”
王妈妈听了,忙将王氏的头发拢在手里,一面细细梳理,一面笑道:“是了,我倒是忘了,太太早不是当年那刚嫁过来的新媳妇了,咱们家大爷可是举人老爷,二姑娘都已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二太太笑了笑,并不言语。
王妈妈眼珠转了转,盯着二太太手里的帖子,道:“今儿才除服,是谁家眼巴巴地就把帖子送来啦?”
“府尹夫人邀我去她家做客,”又指了指手边那张,“十五有庙会,林家姐姐邀我去铁佛寺进香春游。”
“这样的好时节,正该出去散散,原先还在孝里,如今便好了。只不过……林夫人是您闺中密友,与您常有书信往来的,倒也罢了。这府尹夫人,与您素无往来的,怎么就巴巴请您过府去了?”
“这有什么?”二太太微微哂笑,“老爷是两榜进士,官至翰林。世人皆知,翰林最是清贵不过。三年前大伯离世,老爷更是连上三道奏折 ,言父母早亡,与兄相依为命,兄长舍弃学业,只因家境贫寒,须养家过活,以成兄弟功名。兄长为他,曾下田耕种,后又自甘为商,为他操劳婚事,好容易将他供得功成名就,身居庙堂。兄长却病痛缠身,英年早逝。所谓长兄如父,于他更是如此。兄长离世,他自请为兄守父制,辞官丁忧,携家眷回祖籍为兄长守孝三年。这在当时,可是轰动全京师的,那湖州府的府尹焉有不知?只是这三年来我们府里深居简出,他们纵然想有什么,也是不能。如今出了孝期,老爷不日即将进京,他这样的人品名声,还愁得不了好缺?府尹大人此时不上来结交,可不就晚了?”说道此处,微微一顿,复又沉吟道,“虽说只是女眷来往,却总涉及了官场之事,还是问一问老爷再说罢。至于林姐姐把头,你使个人去,道我那日带了绮姐儿、怡姐儿一同去得。”
王妈妈应了声是,将支赤金镶青金石的凤钗斜斜插在刚绾好的发髻上,笑道:“太太的头发生得可真是好,又多又密,又黑又亮,二姑娘就是随了您,生了一头缎子似的头发。”
王氏听她夸奖自己女儿,嘴角不禁有了笑意:“怡姐儿生得是好,头发和皮肤随了我,那双凤眼却像她父亲,只可惜还是一团孩子气,和绮姐儿差了两岁,却……”叹口气,转了话题道,“给两位姑娘打的头面得了么?”
王妈妈一拍脑袋:“哎呦,怎么忘了这事!”忙将先前搁在桌上的黑漆托盘端过来,“;得了得了,您瞧,一副赤金镶红宝石头面,一副赤金镶南珠头面,都是最时新的样子,特别这副红宝石的,宝石颗颗红如鸽血,二姑娘生得明丽,戴上这头面,不就成神妃仙子了?”
王氏细细瞧了两副头面,也露出了满意神色:“是不错,”指了那红宝石头面,“把这副送到大姑娘处,再去请大太太,晚上摆家宴,请她带着大姑娘来,好歹出了孝,一家人总该热闹热闹。”
王妈妈福身应了个是,语声却渐渐低下来:“大姑娘是个才女,平日里就爱写个字画个画儿的,穿着打扮上也素来淡雅的,您巴巴地将好东西送去,人家未必就领情的……”
“你懂什么?眼皮子这样浅!”王氏面上变了颜色,斥道。
王妈妈吓得连忙噤了声。
“母亲怎么了?生这样大的气。”
王氏转目望向门口,却见一个笑盈盈的少女撩帘进来,梳着双螺髻,未戴什么首饰,只插一朵蜜蜡花,穿一件鹅黄色百蝶穿花小袄,配月白襦裙,穿戴虽没什么出挑之处,但配着白生生的小脸红艳艳的嘴唇,倒也十分可人,却正是二姑娘陈婧怡。
王氏瞧见自家女儿,脸上哪还有半分不愉之色?招手笑道:“你怎么来了,吃过点心没有,我叫人再上点?”说着便要叫人。
“吃过了的,可别再上了,”婧怡笑着偎在王氏身边,朝王妈妈使了个眼色,“我可得留着肚子,瞧瞧我娘晚上准备什么山珍海味,这会子吃饱了,岂不是亏大了?”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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