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水一方(2/3)
男宠,秦国早有先例,当年高祖母宣太后与义渠戎王在秦宫出双入对几十年。宣太后与义渠王生育二子,待秦国羽翼丰成,诱杀义渠王于甘泉宫,发兵灭掉义渠国。
西北之患就此平定,从此秦国再无后顾之忧,举国兵锋得以东向。
秦王不是容不下母亲养男人,他容不下的是有人觊觎王位。
或许母子反目,另有人推波助澜。他要刺的,不是双虎,而是三虎。
秦王连夜赶回咸阳,没有回宫,而是披风踏月叩响文信侯府邸。
文信侯的后花园,美得不似在人间。
一夜天如水,一池水如天,天上彗星凌北斗,水下鱼逐紫微宿。
天水之间一座琉璃桥,踏足桥心便如登临太虚。
天地何其浩渺,人又何其渺小。
秦王借月偷看仲父的脸,自嫪毐那句意味不明的话之后,他就对仲父生出别样的情感。
他怕在仲父脸上寻到一点痕迹,又渴望看到些许蛛丝马迹。
吕不韦收回望月的目光,恭敬地低下头去。
“前日大朝,仲父第一次缺席。”
“待罪之人,不配主持国政。”
“寡人的第一道诏令,就是杀人。”
“以后,王上会杀更多的人。”
“你猜他们推举谁代替仲父?”
不用猜,相邦大位空虚,左右丞相必然升任一个,不是昌平君就是昌文君。
“仲父以为如何?”
“昌平君圆柔,昌文君刚直,相邦总揽文官,宜柔不宜刚。”
秦王沉默,长久沉默,沉默到吕不韦忍不住询问:“王上,以为如何?”
“寡人以为”秦王笑:“仲父无可替代。”
吕不韦一罢再一复,满朝文武一头雾水。
吕不韦虽然复位,但声望已大不如前,事无大小都与秦王商量定夺。
这一年,秦王像一只吸水的海绵,不知道要收纳多少东西才算完。
郑国渠的工程他要亲自跟进,出兵魏国他要过问选将调兵后勤,甚至连楚国李园杀春申君的内乱他都要学习如何应对,如何跟文臣武将谈条件,如何跟底层官吏打交道,都是学问。
除却大朝诸事,秦王几乎赖在相府,把吕不韦十三年执政经验全部榨干。
榨干之后当然就没用了,不扔还等着吃榨菜干么?
郑国渠全程通渠,罢免吕不韦也水到渠成。
嫪毐一事再度被翻起,吕不韦罢相,昌平君也没能升任相邦,因为相邦一职被秦王撤了。
从此秦国只有丞相而无相邦,原本协理相邦的丞相直接向秦王负责。
说得更明白一点,秦王自己兼任相邦了。
这是一个危险信号,权力过分集中就会造成滥用。
反对奏疏一封一封堆到秦王案头,成山。
秦王漠然,于是那奏疏一封又一封,两座山。
秦王继续忍,于是一山一山又一山,御案之前八座山,七座骂他王八蛋。
七座之中,四座为撤相埋怨,三座为吕不韦鸣冤。
赵高又抱了一座山进来,问他要不要看。
他不想看,说:“念!”
赵高得令,清嗓润喉把犯上辱君念得正气凛然。
“囚母弑弟,非人哉!嫉贤妒能,非君哉!”
“文信侯功而见黜,昌文君贤而罢用,王自矜才高,宁能以一人而取天下耶?”
……
秦王听完,让赵高归整;半个时辰之后,赵高回禀说没法归整。
上书人分布于各个官署,上至御史下至文吏,多是六国士子。
若是当时趁热打铁将仲父彻底罢免,或许这些人不会蹦哒这么欢。
吕不韦,自然也是心有不甘。
一则嗜权之人失权如同丧命,二则不知秦王一意孤行,是在乱秦,还是强秦?
辅国之臣的恋恋不舍寄托在给秦王的回书里。
“萤烛微光若还可用,朽骨化尽不敢长辞。老臣去了,我王珍重。”
大意是后世所说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秦王心中融融一暖,仲父生父一时难以分辨。
这份好感很快被文信侯的门客消耗殆尽。
当事人知晓进退无用,管不住底下人白搭,又或许吕不韦有意不想管。
长信侯与文信侯争权,这些人的唾沫全赏给了嫪毐,嫪毐没了,秦王就得全部接下。
挨骂,是秦王亲政以来练就的第二项本领。
不能不看,看又心烦,所以只能将涵养修炼至最高一段。
七国骂人方法各不相同,秦王有幸全部领略一遍。
“扔!全都扔出去!”
“哎!”
赵高抱起一座“山”跑出去又跑回来,问:“扔出去会淋雨,王上您看……”
秦王白眼一翻,雷霆劈过的脸露出一个笑颜。
嫪毐之乱时徒手搬缸堵门的这个隶臣,在lùn_gōng行赏时因家世和才学得了秦王青眼。
男人高高壮壮正常,男人心思细腻也正常,然而赵高,虎背熊腰玲珑心,高额广眉拈花手。
论气力,能高山驭车;论仔细,会蝇腿描字;论学识,律法精熟,一部行走的秦律活典。
这个人放中车府赶车太委屈,秦王就调到身边,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太后俩儿子摔成肉饼。
秦王跟赵高还有一层说没有又有说有也相当于没有的关系:他俩爷爷的爷爷是同一个人——秦惠文王。
那段日子,秦王与本家宗族亲戚的感情格外深厚,因为宗族大臣是他夺回王权的主力。
吕不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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