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飘零(2/2)
里,也或许,那极端的痛苦中,她会产生一两丝甜蜜的幻觉。皇帝那日没有召幸嫔妃,独自宿在乾清宫。
他也不知为何彻夜难眠,翻来覆去一整夜,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听到了王更衣的死讯。
当太后,洛文珺,谢柔云,李灵惠等人赶到时,素来极注重仪容的皇帝竟披头散发地被宫人们扶着,眼眶通红,声音嘶哑,满面都是令人心惊的泪痕。
王怡洵的尸体已经被白布蒙上抬到了干净的地方,没有了华衣丽饰,她瘦削的身子就如同一片凋零的落叶般躺在冰天雪地里。
众人缄默不语,皆是心绪复杂,没有人敢去想象白布下那个女子如今到底是什么样子。她那么爱美,死后竟连一张脸都没能保全。据闻皇帝过来时,王怡洵的脸还没遮上,皇帝死死盯着看了许久,竟吐出了一口血,方嚎啕大哭。
洛文珺握着陆重夕的手,重夕可以感觉到母妃在轻轻颤抖。
谢柔云已经哭了,只是不出声,一滴一滴莹亮的泪从她白皙端庄的面上滑落,她不断拿丝帕去擦拭,这泪,却是止也止不住。
生命,这样坚强又这样脆弱。
命运走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到底是命运弄人,还是有人在悄悄掌控着命运。
太后与王氏一族互相敌视许久,可见到王怡洵这般惨状,也是生了几分怜悯。
她吩咐宫人将皇帝扶回去,让太医好生看着,又令人将王怡洵的尸身抬走,好生梳洗一下。至于以什么样的礼仪入葬,还需等皇上定夺。
绿衣捧来了王怡洵的遗书,上面写明了自己丧子之后万念俱灰,又对过去做的一些错事懊悔不已。那些事一件件列出,其中不少是与王家有关的,例如卖官鬻爵,指使党羽打击其他势力等等,件件都是重罪。
然皇帝看了,却是把遗书往碳火盆里一扔,便让绿衣下去了。
当时洛文珺正侍立一边,见着那白纸黑字成了灰,见着绿衣娇俏的身子跨出门槛,还有些忐忑地回望了一眼。
“你如何看?”待大厅内只剩皇帝与洛文珺二人时,皇帝开口了。
洛文珺一字一顿道:“王姐姐并非自杀。”
“你也这样想?”
“臣妾一开始倒没觉得什么。可是方才那遗书……”洛文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王姐姐将自己家族看得比什么都重,这么多年她身子早就空了,却也是为着一口气撑了下来。即便因为丧子万念俱灰,也断不会在死前将王家所做的事列出来给皇上看。”
皇帝握了握洛文珺的手:“你是明白人。”
洛文珺适时地在眼角挤出一滴泪,又用丝帕擦了:“我与王姐姐毕竟姐妹一场,即便过去曾有些不愉快,也总还是有感情的。”
“是啊。”皇帝叹了口气,“即便是她真做了许多错事,朕对她,也还是割舍不下的。”
洛文珺心头一酸,转而又有些微的窃喜。王怡洵在皇帝心里,地位果真举足轻重,幸而这个幸运至极也不幸至极的女人,算是彻底离开了。
因而面上不露分毫,依旧让声音带着微微的悲伤:“却不知是谁这般心狠手辣,王姐姐已经这样了,还要下如此毒手。”
她猜得出是迎仙宫所为,有意将皇帝往这上面引,未料皇帝却轻描淡写道:“她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在宁安堂那种地方待着也是生不如死,如此这般,也算一了百了了。”
洛文珺讶异道:“皇上难道不想知道凶手是谁?”
“怡洵得罪的人太多,真要查起来,只怕牵连者众。”皇帝道,“先就这样吧,只要日后后宫能安宁,便也没什么不好。至于怡洵,葬礼还是要好好准备下,她也是可怜人。”
洛文珺“诺”了一声,不再言语。
所谓的割舍不下,所谓的感情,原来不过如此,给个死后风光的葬礼,大约只是对自己不安内向的自我安慰吧。
她总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很冷了,可皇帝的凉薄,却能让她一次次产生被冷水泼一身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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