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1/1)

那一天，安葬好了妻子和儿子儿媳后，老杨带着懵懂的小杨树回到了家里。

孙子还小，他对这种生离死别的认识不够，他认为爸爸妈妈和奶奶只是暂时离开，过几天他们就会回来。

老杨坐在桌子前，静静地看着坐在地毯上玩儿玩具的孙子，一脸凝重。

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正放着一张病情检查报告，那上面清晰地打印着几个字：肺癌晚期。

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嘴里泛出几丝腥甜，他冲转过头来的小杨树摆摆手：

“小树，爷爷会好好活着，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十八岁！”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感觉肺部一阵抽动，似乎有什么要涌出来，赶紧用纸巾护了几下，一团鲜血喷了出来……

夜里，小杨树睡得很香，站在他的床边，老杨看了他很久。

当他转身的时候，突然发现身后居然站着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老杨满脸是惊恐的神色，他微微张着喉咙，身子却朝后倾。

小马一脸的倦容，他的声音也是疲惫不堪：

“老杨，相信我，我能帮你，你有什么心愿，尽管告诉我。”

夜风吹进来，老杨看着家里突然闯进的这个不速之客，他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小树身体不好，先天性血小板缺失症，他全身淤青，没有一处是好的，小小年纪就受么多罪，实在是太可怜了。现在他没了父母，我……我要是走了就没人照顾他了……既然你说你可以帮我，那……你让我活下去，一直到他满十八岁！”

顿了顿，小马眼睛闪了一下，他点头：

“可以！”

几天后，小马再次出现在了老杨面前。

他小心地将一朵形态奇异的白花儿放在老杨手中：“把它放在植物的枝叶上，每年6月它会开放，你好好呵护它，我保证你长命百岁……”

“我不想长命百岁，只要看着我的小树考上大学，我就安心了。”

说完这句话，老杨冲小马鞠了一个躬，又道：

“谢谢，您的大恩我只有来世再报了。”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小马什么也没收，走之前他转身只说了一句：

“好好照顾那朵花儿，以后每当它盛开的时候，我会来看你和小树……”

越野车一个侧刹，就横在了路中间。银魂人停下来，冷眼看着从车上跳下来的风衣男人，一脸不屑。

小马神色急切，他恳求道：“小范，让我把他带回去，现在还来得及……”

银魂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看着小马眼神很冷：

“马殷，你可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的语气像是含着冰霜，将人团团围绕

小马上前一步：“让我把他带回去！我之后在跟你解释。”

“这里是幽冥，黄泉路上莫回头，奈何桥上叹奈何，他是该走之人，我带他走，而你，却要留他……”

“他不是该走之人，他……”

“可他阳寿已尽！”

“……”嘴角动了动，小马目光直视着引魂人身后那个目光呆滞地老人：

“十几年前，那三个人，他们原本命不该绝，多出来的那些阳寿，就算在他身上吧……”

小范却冷笑着：

“命不该绝？这世上哪有命不该绝之人？一切的因果机缘，都是命中注定，既然魂已到了幽冥，走上了黄泉，生前如何，都与自己再无半点关系了。”

似乎有些哑然，迟疑了片刻后，小马小声道：“通融一下，就当我求你……”

低头看着小马，黑无常的眼中闪过一丝光：

“我们之间……有情分可言？”

“……”

微微后退了几步，小马神色一变：“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吧……”

小范笑了一笑：

“马殷，你可想明白了，这里……不是阳世，幽冥可不是你胡来之处！我也不是那些游魂，我跟你一样，是阴差！”

两人剑拔弩张，目光相视中，暗潮涌动……

就在这时，老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小马，谢谢你，能让我陪着小树到十八岁，我已经很满足了，看着他长大成人，我一点儿遗憾也没有了。”

老杨的神色很平静，他走到小马面前，嘴角微微带着一抹笑：

“让我跟他走吧，活了这么大年纪，其实我已经想得很明白，凡事，随缘吧……”

“可是老杨……”小马看着他，欲言又止。

拍了拍小马的肩膀，老杨语气恳切：

“小马，其实，你比我活的时间长，见识也比我多，这些道理其实你比我懂，不要强求了。”

过了很久之后，小马点头，他微张着嘴角努力冲老杨一笑：“好走了……”

背靠在车门上，黄泉路上很冷，小马缩紧了衣服，他看着老杨终于消失在路的尽头，嘴里终于低低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老杨……”

天色很暗，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