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雨夜 中(1/3)
第九章雨夜(中)
“咔嚓!”“咔嚓!”“咔嚓!”白色的闪电从天空中劈落,照亮紫禁城内的雕梁画栋。
大雨倾盆,白珠乱跳,屋檐处的流水很快就变成了瀑布,落在汉白玉台阶上,溅起一串串碎琼乱玉。
“好雨,好雨,下得真叫痛快!”乾清宫内,大明万历皇帝朱翊钧在窗前转过身,双臂用力在半空中挥舞。
他今年正值而立,气血充足,精神健旺,说话时嗓音亮如洪钟。但是,话音落后,却没引发任何回应,只有滚滚雷声透窗而入,震得琉璃罩下的烛光摇摇晃晃。
“嗯?”朱翊钧的眉头迅速皱紧,眼睛里的失落一闪即逝。
他是大明朝的皇帝,哪怕话说错了,在后宫中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反对。但是,他同时又是一个心智正常,并且极其喜欢热闹的中年男子,最恨身边寂静无声。
“恭喜圣上,好雨,真是好雨啊!一场下过,河北山西旱情立解,今年秋天大明一定会五谷丰登!”有个鸭子叫一般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紧跟着,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诚带着满身雨水迈过了门槛,趴在地上,冲着朱翊钧大礼参拜。
“嗯?!”万历皇帝朱翊钧迟疑着回转身,低头看了张城一眼,叫着对方的外号追问,“张快腿,刚才你不在?你去了什么地方,怎么浇得像落汤鸡一样!”
“回圣上的话,奴婢刚才去外边看了几眼嘉量,从开始落雨到现在,只是半刻钟时间,嘉量内积水就超过了一合!”张诚抬起头大声呼应,旋即又俯身下去,朝着朱翊钧轻轻叩头,“恭喜圣上,圣上在位,真乃万民之福!”(注1:一合,明代容积单位,约0.107升。嘉量,是摆乾清宫外标准量器,显示皇帝公正无私!)
“狗屁,老天爷赏雨,跟朕在位有什么关系?!”明知道对方在拍马屁,朱翊钧心里依旧感觉极为受用,笑着骂了一句,伸手相搀,“起来吧,地上凉,小心跪坏了膝盖。”
“谢圣上仁慈,所以老天爷知道您心疼万民,特地降下了这场好雨!”张诚夸张地大叫,然后像个猴子般,顺着朱翊钧的拉扯一跃而起。
他身高足足有七尺半,肩宽背阔,胳膊和大腿也极为粗壮。然而,在朱翊钧面前,却没有半点沉稳模样。刚刚站稳,就将手举起来,大声补充道:“圣上,明天一早,奴婢就出去堵那张养蒙的家,问他前日拿旱灾诋毁圣上,到底亏心不亏心?”(注2:张养蒙,明代言官,以敢谏闻名,喜欢党同伐异,且见识甚短。)
朱翊钧从小就跟他一起玩到大,喜欢的就是他这种跳脱模样。笑了笑,大声鼓励道:“去,从东厂多带几个锦衣卫一起去,先吓他个半死,然后再告诉他,天有不测风云!”
“奴婢遵旨!”张诚心领神会,躬身领命。随即,又堆起一脸媚笑,低声建议道:“俞价、黄运泰、沈思孝等辈,前天也跟张养蒙一道起哄,说天气大旱,是因为圣上怠政所致。明天一早,干脆奴婢顺手把他们几个也抓起来……”
“胡闹!你还嫌朕不够烦?”朱翊钧的眼睛立刻竖了起来,大声呵斥,“他们几个都是言官,想让朕多临几次朝,也是分内之举。你抓他们做什么?一旦外边闹着让朕给理由,朕难道学那曹孟德一样,借你的项上人头去平息众怒?!”
“奴婢,奴婢错了,请圣上责罚!”张诚被吓了一哆嗦,赶紧又跪了下去。
万历皇帝朱翊钧却看在他满身雨水的份上,不愿苛责于他。笑了笑,轻轻摆手,“起来吧,你是想替朕出气,朕知道。但大明不能没有言官,这就好像庄稼地不能没有蛤蟆。虽然蛤蟆叫唤让人烦,但有蛤蟆的庄稼地,就不会多生虫子。”
“奴婢知道了,圣上看在他们偶尔还能为朝廷检举奸佞的份上,放了他们一马!他们若是有良心,就该知道,以后不能胡乱叫唤!”张诚拖着湿漉漉的衣服站了起来,笑着回应。
“朕差不多就是这意思!”万历皇帝朱翊钧,从不在身边人面前摆架子,笑了笑,轻轻点头。“所以,你明天替朕先将张养蒙吓个半死,再替朕骂他个狗血喷头,然后就算了。不要真的把他抓进东厂里,朕可不想担一个苛待言官的骂名。”
“是,奴婢明白。圣上放心,奴婢明天一定拉开架势,先把他吓尿了裤子。然后再告诉他,万岁爷宽宏大度,懒得跟他这只癞蛤蟆计较!”
“对,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朱翊钧又笑,将面孔再度转向雨幕,意气风发。
他十岁时就继承了皇位,但执政的前十年,都活在自己的老师,大明首辅张居正的阴影之下。动辄遭到训诫,诸事不得自由。
好不容易熬死了张居正,本以为这回可以由着性子大展拳脚了,却不料又遇到了一群喜欢“结党营私,沽名卖直”的文官,无论做任何决策,都会遭到朝臣的百般擎肘。
因此,在张居正死后不到两年时间,他就将临朝当做了负担。再加上左腿在少年时受过伤,坐得时间稍长就痛彻心扉。就尽量减少临朝的次数,能装病就装病,实在没法装病了,才勉为其难露上一面,并且努力早临早散。
最近两年,又由于不想立自己的长子为太子,他遭到了群臣的一致谴责。所以,他干脆“以身体欠佳”为名,常年不去临朝。除非外边发生了足以动摇大明江山的事情,否则,朝政全都几个辅政大臣代为处理。他自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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