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3)
二人追至山间,在林中回绕半日,铃声早已消失,到夜间,山里温度骤降,细流被冻住,枝头凝着寒霜,又开始起雾。这雾不知纯与不纯,李怀信掩住口鼻,不敢掉以轻心,只是呼吸间,又难免会吸入雾瘴,奈何他们翻过山丘,眼前所见,仍是山窝里的枣林村。
“第三次了。”李怀信说,他们翻越了三次,每翻越一次,眼前看到的都是枣林村,就好像,山的那头永远都是枣林村。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中了迷障,产生了幻觉,索性也不掩着口鼻了,回过头,在迷雾中看贞白的脸,不甚清晰中,那高而深的眉骨此时显得几分柔和来,不似平常那般冷淡了。
李怀信忽地想起什么:“原来如此,怪不得,那老东西说我们再也别想出去,原来是在这里设下的阵法。”
贞白举目望去,这里八方环山,巨石林立,周围垒起的峰峦和枣林村所在的山坳,如此地形,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好似身处长平乱葬岗。就在李怀信说出那句‘原来是在这里设下的阵法’时,她的心蓦地抽紧。
如此相似的地形地貌,是巧合吧?
她下意识去数围绕住枣林村的山峦,似是松了一口气的吐出:“八座。”
不是七座是八座,仿佛这样,就跟长平乱葬岗不同了一样。
李怀信听见她低喃,不惑:“什么八座?”
“山。”
李怀信被她前言不搭后语的三个字搞蒙了,皱了一下眉:“一句话能完整了说吗?”
贞白适才解释道:“压住长平乱葬岗的,是七座山,而这里是八座,看地形,我方才差点误以为,是同一个阵法。”
“怎么可能,长平乱葬岗七座山峦是为了压住幽/谷中几十万大军的亡灵和……你,若同一阵法运用在此地,难不成是要压住整个枣林村吗?!”言到此,李怀信倏地顿住,心底窜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甚至又数了一遍环绕村子的八座峰峦,确定不是七,才驱赶走那股窜出的不祥与难安:“长平乱葬岗的阵法是针对几十万大军的怨灵,但这里是成百上千条活人性命,用不到一处,所以不能相提并论。”
他缓了缓,确定呼吸了迷雾之后,并未出现头晕目眩的症状,才沿着山地往下走,也可能这片刻功夫还未上头,但还是趁早下山为妙,毕竟这山间温度骤降,李怀信早已冻得手脚冰凉,他扫了眼结成冰柱的细流,抬腿迈过去,踩着坚硬的岩石,岩石倾斜,上面因水气结了层薄冰,有些打滑,他扶了把树干稳住脚,他说:“那鬼丫头蹿得可真快,把我们引到此地,然后绕着山林打转,几个意思?”
“不知。”枯枝勾住了贞白的衣角,她轻轻一扯,踩在李怀信方才踩过的岩石上,还来不及落稳,足下一滑。
李怀信闻声回头,就见贞白滑出去一米,往悬崖下坠,他伸手想够,贞白却凌空一旋,并没搭上他的手,沉木剑划拉过冰面,迅速开裂,随即一个利落的翻转,稳稳落在斜坡上,离他几步之遥。李怀信立刻收回手,藏在身后,有种被人拂了好意的不快。他面上不显,一路都不再吭声,贞白更是个闷葫芦,除了讲重点以外,别人若不说话,她绝对一字不言,是个极其枯燥之人。
待到山脚下,李怀信终于忍不住,因为有件事,自刚才就盘旋在心头。
“你既没死,却能听见铃声,是不是就意味着……”
经他的话一提醒,贞白驻足,仿佛才意识到这茬:“我也是将死之人吗?”
李怀信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说,是什么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
“能听见铃声,这种……”李怀信顿了顿:“……特殊情况,就像,你身上没有一点人气,所以能听见铃声,这种特殊情况,难道不是吗?”
贞白思忖间,忽然摇了摇头。
李怀信还没明白她摇头的意思,贞白已经快速往村子走去,似乎是有些急切的,单薄的身影在夜风中,显出几分虚无缥缈来。李怀信突然就想起了那个乱葬岗里,站在崩塌的山峦之上,修补大阵后,她摇摇欲坠的身影,薄削而消瘦,风一吹,就倒了下去。那时候,他来不及去体会当时的心境,沉淀到现在,历经短暂相处,再回想起来,竟然有些不落忍。她一介女流,究竟有过怎样的遭遇,才会被活生生压/在乱葬岗十年,扛过十几道天罚,重获自由,却孑然一身。
她有亲故吗?
啊,是有的,那块随身佩戴的墨玉,上面刻着个楊字,想必就是亲故了。如此贴/身收藏,珍之又重,定是个极有分量的人吧。只是这分量远不及那个仇人,值得她去寻。
李怀信喊她:“你能慢点儿吗?”
贞白脚下不停:“我们得赶快出去。”
“着急也没用吧,指望枣林村那些人给你指路吗?”
贞白驻足:“如果我的时间不多了,在这儿耗不起。”
“就算现在出去了,你也没有任何头绪,怎么去找那个人?”
贞白犹豫间,垂下的双手攥紧,似乎在心底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般,开口:“上太行山,找你师叔寒山君,他能占卜。”
李怀信的目光滑过她握紧成拳的双手,听见一向波澜不惊的语调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变了音,他试探道:“你跟那糟老头子……有什么过节吗?”
转瞬间,贞白已恢复淡然:“素不相识,何来过节。”
李怀信也没指望她会坦诚相告,直接揭过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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