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水墨(1/2)
但韦府晚宴刚过,人们谈兴正浓,此时提出来就好像扰了人们的兴致,又将大家的注意力从太上那边儿转移到自己身上来,这可不好。
正在胡乱的想着,韦舅爷又接过话来,“吴娘子你不常来韦府,当然不知道太上不用狼毫,亦能作的好画!”
吴娘子尚未作答,韦太妃就埋怨兄弟韦渊道,“你这是的什么话!九哥在建康忙着军务,临安的什么大事不要芍药来斟酌拿主意?”
她慈爱的看了吴芍药一眼,又对兄弟道,“眷宅进展这么快,又收了仙霞山乱匪,难道是你一力操办起来的?”
韦渊听了嘿嘿一笑,“我的是太上的画,也没埋怨贵妃娘子啊!”
人们的话题转到自已身上来,吴芍药脸上一红,求助的望着邢秉懿。
邢秉懿忙道,“我们谁都不知太上最近做的什么画,听舅爷一,巴不得立刻就想看看。”
吴娘子,“正是正是。”
太上来了兴致,起身道,“难得两位贤媳有空来,老夫便献献丑!反正也不像以往作画那般的麻烦!”
田春罗和朱凤英连声期待,韦渊赶忙吩咐侍候笔墨。
在临安,宣州的纸张不缺,确实是写字作画的好材料,但是等笔一拿出来,从大内来的几个女子不由的愣了一下。
一根竹签儿上绑了团棉花,和另一根竹签儿,就这两样东西。
田春罗,“太上作画就用这个?这这!这岂不是叫人我们不懂事,连一支羊毫都不给太上买。”
赵佶挽着袖子道,“你这娘子又往身上揽责任,别几管羊毫,上好的狼毫韦渊也拿的出来,但一个普通人家能拿的出来吗?连羊毫都不一定置备,老夫便是普通人家!”
田春罗吐了下舌头,不计较太上她,第一个凑到桌前看太上作画,吴芍药和邢秉懿也与众人一起靠近前来,屏息静观。
赵佶伸手抚一抚面前的宣纸,拿镇纸在两边压住,然后一伸手,将绑了棉团的竹签拿起来,怎么看都不像要作画,倒像摘茧子。
然而太上已经进入了状态,眯着眼睛,仿佛要透过纸张看到桌子下边去了。
桌上还有一砚窝的墨,一盘清水,再没别的了。
吴芍药不恭敬的想,普通人家都不拿这个作画,别再弄出几个黑墨团子来,那就连夸都没法儿夸了。
正想到此,就见太上将棉团在水盘中浸了,在盘沿上稍稍压了压,让水分合适,再拿着它到纸上挥涂了几下,纸上面立刻显出数道湿轮廓来。
宣纸绵而不软,透水性强,却不会因为水而起皱。
涂了水,立刻又将棉团中的水捏净,去蘸了墨,在纸上去与未干的水痕搭着一半,刷刷点点、由重到浅的连涂了几道,纸上出现了重重叠叠起伏的山岭。
山顶着墨于干燥处,借着宣纸的纹理,棉团的虚松,以及轻重不一的手法,看上去有如层林尽披。
而在墨、水搭接之处,眼瞅着墨汁在水渍中相互蕴染融合,渐至虚无,下边剩着一大片的留白,有如蒸腾的雾汽掩住了山根儿。
众人忘了话,也忘了赞叹,看着太上拿棉团儿将另一根细竹签子涂满了墨,却将其沥去了大部分。
然后拿着这支染墨的签子,在宣纸上“叭叭叭”弹打数下,雾汽中立刻伸出了几支孤茎来。
再拿签尖在它们的顶部各描了一笔,原来是快要长败聊蒲篷。
只因这几支蒲篷,初秋的意境就出来了,山添萧瑟水生寒,再拿竹签子在远空中勾了一排雁,不用猜也是南飞的秋雁了。
签头上的墨已几近于无,用它在山后边寥寥画几下,竹签子上的墨再也画不出来了。太上将竹签子一放,众人猜测最后画上去的那半半落落的断续几笔,应该是极远处的两座缥缈的竹楼。
书案前一片寂静,吴芍药凝神从纸张上望进去,宛若临窗远眺秋雾弥漫的群岭,觉着被那些远飞的雁遗落了,但远方那两座竹楼又给了她希望。
舅爷韦渊一直未上前凑热闹,此时坐在后边将茶杯一放,道,“你们看着太上画的怎么样?韦某没错吧?”
吴芍药、邢秉懿等人不觉道,“好,真好!”
朱凤英刚被吴芍药告知,九哥在河北一带摸到了三哥赵楷的音讯,看起来虽然孤立无援,却未遇什么危险。
她心里稍安,闲情也生出来,在桌边道,“这样的好画,总该题点什么话。”
赵佶开口诵道:“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南数燕飞①!”
然后对吴芍药道,“老夫被迫北巡,一路上苦辱交错,在韩州夜夜凭窗向南望穿,处处只见金戈铁马,何见南飞之雁!是娘子你和九哥从而降,老夫才有了今日,在此再要谢谢你和九哥了!”
赵桓连连唏嘘,只剩零头。
但往事不堪回首,更无法落墨,赵佶就不在画上题句了。
吴娘子不好意思的,“太上,若没有九哥领着我们,我也没这个胆量只凭五条船和几百男女深入韩州,你这样赞我却让我惭愧了。”
赵佶道,“这才是龙凤齐飞,国之祥瑞,不然老夫连用这支棉团作画的资格恐怕也没有了!”
太上当着这么多人,将她和九哥并提龙凤,吴芍药的心头一阵感激,脱口道,“眷大宅太简陋了,这是我们晚辈的惭愧……开建时还没什么钱,谁知快建完了却已收获了这么多的战利,请太上暂且委屈一段,往后必建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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