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44(2/3)
予古书善本、调香茶叶;恒襄在时,魏秀差人来得多,倒是甚少亲自踏足嘉燕宫,恒襄出征姬乃至觉得有趣的戏曲,都与千叶一道分享了。后宫之人并不知魏皇后的举动究竟是出自陛下授意,还是说源自皇后本愿,毕竟任何拥有实权的妻子在面对得丈夫专宠的小妾,都不可能这般无动于衷——而魏皇后这还不是无动于衷,而是恨不得待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了——这像是有一点“夺夫之仇”么,像是有一点水火不容么?
所有等着看好戏的人都被这番难以理解的发展震慑住,丝毫摸不到头脑。
见不到殷氏女,当然也不敢当着皇后的面挑拨离间,魏皇后得陛下敬爱无人敢多嘴,只是脾气再好的后妃都忍不住暗骂殷氏女果然妖孽了,这不单单是蒙蔽了君王双眼,这是一并迷惑了皇后啊!
千叶当然不在乎他人如何咒骂,也不似人家恶意揣度的“男女通吃”,她与魏秀之间交往发展挺符合她期待的。
她身上没来由的魅力虽然有着第一眼无差别的眼缘,叫人鬼使神差般予以好感,但并非是简单俘虏对方神智,若是基于别人对她抱着绝对恶意的前提,这种魅力也无从施与,毕竟,能叫人真正喜欢的除了外貌之外,还有内在,例如顽强的精神,高洁的品性,志同道合的理想。
如果非要魏秀自己来说,她大概也说不出来究竟对千叶报以怎样的感情,因悲悯而起好奇,因好奇而有敬佩,因敬佩而生怜惜,她们交流理念,交换思想,辩论道义,探讨道路,若说一句“挚友”也当得,这一些并非建立在彼此立场之上,或者说,对千叶的一些爱怜已经远胜过千叶占据她丈夫的心给她带来不少麻烦的仇恨了。
高处不胜寒,越是到山巅越是四顾茫然,魏秀身缚皇权的枷锁,却压抑着独立、自尊的向往。
魏秀虽然与恒襄并肩而立、同路行走,却不可能将君王真正当做知己;邵师邵开阳博古通今、海纳百川,又兼胸襟开阔,从不歧视女流,但前朝后宫有别,他又全身心侍奉着她的丈夫,也无从交流她心中真正所想;遇到千叶这样理智包容又有大智慧之人,倒不知是种幸运,还是悲哀。
单纯的怜悯与敬佩并不能叫人失却底限,但倘若对一个人有寄予有期待,这就足够叫人一退再退——特别是当对方从无暗示,无害至极,又着实美好到刺中你心胸,便更控制不住要对其施与。
魏秀喜茶,不拘一种,来嘉燕宫都会带些新得的好茶,因此千叶宫室中囤积的珍品茶叶种类着实繁多。
魏皇后从未如此喜爱一个人,所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当她真心喜爱一个人时,是恨不得将自己所能给予皆与之分享,当然,丈夫并非她所有、也非她能干预意志,她与千叶交往时向来将这一位抛之脑外,大概是很清楚殷氏女对于她丈夫那种从不说出口但深之重之的怨艾,所以她更刻意地避免去提到他。
这一日有雨,光线昏暗,两人坐在殿中品茶聊天,也未点烛火,就这么于晦色之中静坐。
千叶多披了一件外衣,身骨还是弱了些,血肉没有记性,但是骨骼对于曾遭受磨难的记忆没那么快消失,或者说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消失,每逢阴雨天,寒气就萦回在骨缝间,直刺痛得她左立难安。
当然,她有着极大的毅力与顽强的决心,所以纵使身如针扎,她也能不动声色。
“似乎是反了……”魏秀叹息道,“越是乱局,越是见真相,谁能想到呢,陛下行的是王道,虞相行的竟然是霸道……”
自古帝王治世之策有三,帝道、王道、霸道。
好民之所好,恶民之所恶,天下共举,依然辞让,仆人之出,天下庆幸,此为帝道。
一心行仁,泽及百姓,万国景仰,莫不愿为平民,征伐一地,多地盼王师,此为王道。
修刑厉法,富国强兵,使民怀刑畏威,以法服人,此为霸道。
帝道诚于天、重于礼,道法自然,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王道以仁义治世,以德政抚民,儒家为核心;霸道则是以武力、刑法、权势等统治天下,以法家为核心。
世有民乱,帝者之道不复出,当世秉承之治策莫过于王道与霸道,前者重德后者重术,皆有优劣。
恒襄一个乱臣贼子,行的是王道,虽兴兵举乱,却不能否认他御下的理念有仁德;虞相匡扶大夏,还是世族出身,虽挟成帝于扶摇城,却以极大之努力延续萧氏正统,试图中兴大夏,只是法相苛刻,严刑峻法加身,十足的“霸道”。
这种话题当然是不能对人言的,魏秀再得恒襄信任也不能背后评判他之作为,因此与千叶聊天时连自己的近侍女官们都遣出去了,屋中只有两人,以及一个哑巴婢女阿蓟。
千叶并没有反驳魏秀的论断,虞礼的假象做得实在太完美,而她是不可能说出虞礼的真实样貌的,也不可能透露对他的看好,否则她怎么坑大锦国?
她只是慢慢道:“王道期百载,霸业二十年可成。”
以仁德治国必须要有上百年的积累,而行霸道,用二十年就可以称霸。
恒襄如何能行王道?
还不是前康乐国以百年时间已经走完了早期的社会转型,所以他要造反都造得比别人来得高端有底气。
魏秀苦笑,她捧着茶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你所承何道呢?”
她看到对面的女子静静注视杯中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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