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祖母爱孙(1/2)

大年初一的早晨，邵草民提着一串炮子，到门前的场子上放了个痛快。嗵嗵嗵的炮子声，不只是宣布了新年的正式来到，也让邵草民心上的压力彻底减轻了。

昨天晚上，邵草民与家人过了一个不敢太张扬的年，他们甚至没有在那个腊月三十的晚上，敬祖人的时候，燃放一个大点的炮子，而只是放了一个小炮子。不只是因为没钱要节约，他们才放了这么一个小炮子，还因为如果太张扬，会让人有想法。而且，那个时候，他们还在提心吊胆，害怕会有什么债主抓住最后一线机会，闯进门来。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邵家也算是弄了一大桌子菜，并且有大鱼大肉。新媳妇在这里过年，没有大鱼大肉，怎么也说不过去。可是，摆了大鱼大肉，他们又倍觉紧张，好像有人就站在门外，看到了里面的人正在吃着什么。那种不敢张扬甚至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的感觉，仿佛他们就不是在明吃，而是在偷吃。

到了大年初一，那种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新年的气氛上来了，过关的感觉过去了。对于一些有经济压力的平民百姓来说，过年其实就是过关卡。过了大年三十那个关卡，人就像是越过了一道障碍，走上了新的天地。

让邵家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即使是到了二月，也仍然没有人上门逼债。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的乡下人，大家富没富过，穷都穷过，他们都知道人到这个节骨眼上的为难，也就不去逼人过甚。不是万不得已，或者是确实有急事，那些人宁愿让债放着，也不去催讨。只有到了腊月，他们才会想到去讨帐。去年腊月，对于别的人家来说，当然是一个最好的讨债日子，而对于刚刚接进新媳妇进门的邵家来说，却是一个不平常的腊月，也正因此，那些善良的债主才一直没有上门打挠。

过了年关，一般人家也就等于过了一道难过的坎儿了，他们也就不再无缘无故地催讨了。

尽管没人上门催讨，邵家还是主动想办法偿还了一部分人家的债。这些钱，既是邵家精打细算勤俭节约攒出来的，也有那红纸条儿换回来的。

日子刚刚喘过一口气来，邵家又传出一个好消息，杨冬姑怀上了身孕。

添人进口，当然是一件最大的喜事，况且这还是邵家的头孙子！虽然家里困难，但面对这喜事，邵家人还是喜大于忧。

天要人活下去，就得有喜有忧，有忧有喜，而且不分穷富。否则，穷人那种只有忧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到下年九月间的时候，杨冬姑的肚子已经挺得很大了，虽然这时，她还只怀孕六个月。

九月三十的那天晚上，杨冬姑因为在防雨中摔了一跤，早产了邵家的头孙子邵马。

才六个多月就出生的邵马，又小又瘦，又是早产，邵家每个人的心里都吊吊的。在搬家的忙碌中，有人甚至干脆将奄奄一息的邵马放到一个箩框里，听天由命。

祖母谢春香，不甘心这个邵家的头孙子就这样丢失，她将邵马从箩框里抱起来，细细地调养，终于让命悬一线的邵马活了过来。

洗三周的时候，谢春香见邵马活了过来，还能够笑，高兴得合不拢嘴，并吩咐邵草民：

“快！跟我把那把老秤找来，称一称，看我这孙子有多重！”

邵草民赶紧去寻来了那把老秤，然后问谢春香，“怎么称？”谢春香说，“放在箩框里称呀！”邵草民便说，“带箩框称，那是毛重！我得先把箩框称一下！”于是便先称了那箩框，然后再将邵马放进箩框，称了称，扶住那称杆，用一双小眼睛，盯着数了又数，这才对谢春香唱道：“三斤三两——！”

“什么？”谢春香不高兴地问道，“我这么重要的孙子，才三斤三两？莫不是你那箩卜花的眼睛，看走了眼的？”

邵草民再次眯着眼睛看了看，说，“没有错，就是三斤三两！而且，还是毛重！”

“什么毛重？你没除那箩框重？”谢春香疑惑地问。

“箩框重倒是除了！”邵草民说，“但孩子身上还穿着衣裳，还是毛重！”

“去你的！”谢春香骂道，“哪个身上不穿衣裳？你身上不穿衣裳吗？还算个什么毛重！这是我们的孙子，不是上调的猪，算什么毛重！”

“那是那是！”邵草民赶紧认错。

谢春香不理睬邵草民，抱着邵马笑道，“再怎么说，这也是我邵家的一个头孙子！三斤三两就三斤三两！值得！”

邵马虽然活了过来，但却从小就多病，差不多三天两头头痛发烧，身体十分虚弱。

只要邵马身体不舒服，谢春香就要抱过来跟她睡，然后用手给邵马抚摸头部，拍打着邵马睡着。一边哄着，一边嘴里还直念着菩萨保佑。

因为身体不好，邵马从小就爱尿床。因为老是尿床，当母亲的杨冬姑就禁不住要骂他几句。杨冬姑也只是嘴上骂骂，并不当真，祖母却当真了，她气愤愤地把邵马抱过来，对杨冬姑说，“孩子尿床不是正常现象吗？哪有孩子不尿床的呢？我看你这娘也是白当的！你不带床我带床！”

从此以后，邵马就跟着祖母谢春香睡觉。

邵马几乎天天都要尿床，谢春香早已习惯。只要邵马一尿床，她就马上把邵马换到一个干地方，她自己睡在湿处。

邵马的裤子，谢春香亲自洗，她先用热水泡着，然后放进盆里，单独地洗。她洗一遍闻一遍，闻闻洗洗，洗洗闻闻，直到不再有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