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杨家慧眼谢彬(1/2)
1917年3月1日正午,难得的晴天。虽说已经到了冬末,但阳光明媚,空气中甚至有一丝隐隐的燥热。一辆胶轮马车行走在漫无尽头的戈壁土路上,车厢上原本蓝色的棉布车帘被多日的大风、沙尘刮得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财政部专员谢彬将棉布帘拉开一点缝隙,一道刺眼的日光立时射进车厢里。
今天是进疆的第六天,哈密城就在前方十四里,谢彬的心情变得格外轻松。离哈密城越来越近,人烟也越来越稠密,渠水淙淙,杨榆成林。到达上阿雅尔桥时,回王沙木胡索特早已在此迎接,六十多岁面貌慈祥的回王操着流利的汉语,右手按胸表达对远道而来的财政部专员谢彬的欢迎。傍晚,哈密商会会长李开仁特意安排了一桌湘菜为谢彬接风,谢彬连续几天在荒山戈壁上跋涉,一口水一口饼,早就饥肠辘辘,见到久违的家乡菜,自然心情大好。尤为高兴的是,席间李开仁向谢彬介绍一位湖南同乡,本地通事杨益寿。杨益寿20多岁,湘潭人,谢彬与之交谈,感觉其聪慧过人,又善于察言观色,难得这偏僻的西北蛮荒之地还有这种人物,席间与其相见恨晚,惺惺相惜。
杨益寿的父亲1877年随左大帅西征,属刘锦棠部。平定阿古柏叛乱后,奉命留在新疆,驻守哈密三道岭驿站,并负责从三道岭采煤,供部队用度。后来煤矿被卖给了回王,杨益寿一家就经营驿站,间或做一些煤炭生意,在新疆已居住四十多年。由于杨益寿天资聪颖,六七岁时父母把他送到哈密劝学所学习,耳濡目染,精通维吾尔语言及文字,成为一名远近闻名的通事。回王每有重要活动,或驻军、法院有事,总是找他担任翻译工作。
谢彬心念一动,这等人物如果为我所用,岂不是事半功倍?于是把此想法向其表达,而杨益寿当即表示,父亲戎马生涯半生,好不容易人到中年后才安定下来,在三道岭驿站娶妻生子。七岁时母亲病故,父亲又千辛万苦拉扯自己长大,终日奔波操劳。父亲年岁已大,自己不能远游,实在无法担此重任,请谢彬见谅。谢彬心想,此事急不得,须从长计议。
当晚几人尽欢而散。
次日,谢彬赴回王午宴,杨益寿作为通事作陪。回王虽然汉语流利,阅历丰富,领悟力超强,但是谢彬所言复杂的军事、经济名词还是理解不了,杨益寿在旁低声解释后,回王略一思考,马上就能明白,回王依自己理解再向谢彬求证,谢彬连连点头,回王大喜。
宴毕,回王带谢彬、杨益寿同行,去参观清真寺内的一棵奇树。只见该树遮天蔽日,主干虬卧与地,上有九支巨大的无根树干冲天而立,又有些腰粗的小枝干穿墙而过,还有些小枝干散倒在地上,整棵树气势逼人,看得谢彬目瞪口呆。杨益寿笑道:“此树就是哈密传说中的九龙树。有近百年树龄,因为龙行无根,所以得此名。”谢彬仔细观察,这棵老杨树并非无根,而是形状奇特,傍地而生而已,想明白后连声称妙,不由抚掌大笑。
哈密副将冯柱臣设晚宴接待。宴席开始前,端上来一盘天下闻名的哈密瓜。谢彬在北京也吃过哈密瓜,只不过吃起来并不甜,有种不过如此,名不符实的感觉,所以对这盘瓜并不在意。只见这瓜瓜皮满布细细的裂纹,瓜瓤淡红,咬一口一股清甜的蜜水直下咽喉,一牙瓜入口后,手指已被汁水粘住,可见这瓜的甜度。谢彬大感惊奇,不明所以。回王笑道,很多来哈密的客人都有疑问。新疆受胡大恩赐,天山南北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水果,专员以后慢慢品尝。汉人说生南为橘,橘生北则为枳,对于哈密瓜来说不是这样。哈密瓜甜公开的原因是哈密日照,其实最大的秘密就是育种。需要把精心挑选出的瓜子埋在草木灰里,置于不干不燥之处,愈久愈佳,能存放十几年最好,种出的瓜最甜。
因为有回王在,菜品都是清真食物。酒至半酣,上来了一盘葱烧大鲫鱼,正宗的湘菜做法,谢彬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回疆也有鲫鱼。副将冯柱臣说,以前哈密没有鲫鱼,鱼苗是左宗棠大人带来。左大人还带来了鳝鱼,可惜当地人以为是蛇不敢吃。
杨益寿坐在末席,一直微笑不语。回王离席做宵礼诵经时,他立即跟上去,恭敬地站在不远处,谢彬心里赞赏,暗挑大拇指。
3月7日,谢彬辞别哈密回王人等,前去迪化。杨益寿恳请搭便车去三道岭,去看望老父,谢彬自然喜出望外,邀请其共乘一车。
在车上,谢彬请杨益寿详细谈谈自己的家庭情况。杨益寿面色凝重,长叹一声。杨父与左帅一路征杀,腿上中了阿古柏叛军一枪,无法继续战斗,于是和十几个伤兵一起留在了三道岭驿站,此地维吾尔语为塔勒其,意思是有人住的地方,可见其荒凉。然而此地产煤,且煤质优良,左帅命令刘锦棠部掘煤以供军用。左帅胜利撤兵后,伤兵就留在驿站,管理煤矿生产,日子还过得不错。然而几年后管煤矿的官员竟然以区区600金把煤矿卖给了回王,留下的湘军伤残士兵大哗,可势单力孤,又有何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回王接管了煤矿。好在回王待人宽厚,允许伤兵做一些煤炭买卖,勉强维持生计。众伤兵征战多年,体弱多病,年纪已大,有的思乡心切回湖南了,有的病死后就埋在了三道岭这偏远的异乡,近年只剩父亲这最后一个湘军老兵了。父亲早已看穿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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