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孝道(1/2)
陈安记得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里有一句经典台词,“如果你爱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
不用送纽约,就身边这三千万人口的省会城市已经浓缩了天堂和地狱所有的特质。
他曾经为了缓和自己母亲和妻子之间的矛盾,学着萧玉的样子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套小房子安置母亲。
养儿防老,为的就是年老后可以与儿子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分开来住,哪怕只是几百米的距离,对于母亲来说都有一种被儿女嫌弃的感觉。为这事,陈安可是没有少做母亲的思想工作。
好不容易以每天过去和母亲一起吃晚饭为条件,勉强说服了母亲,没安生几天,楼顶跳下两位老人的事情,让母亲重新搬了回来。
跳楼的老人是隔壁单元的邻居。为什么没从自家单元往下跳,跑到隔壁单元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围观的群众纷纷猜测,这是老人怕给自家活着的孩子添晦气呢。
城区的多层老楼房那个年代是没有电梯的。加装电梯的正反之争,那是几年之后的后话了。
陈安为母亲买的小套间位于二楼,一楼就是架空的活动空间和花园。九楼天台落下的老人刚好躺在母亲睡房的窗户下面。
陈安接到母亲情绪激动的电话,赶过去的时候,老人的尸体已经被工作人员拉走了。三三两两的小区邻居聚集在楼下,低声谈论。陈安稍微站了一会,闲言碎语勾勒出了一个无可奈何近似悲壮的故事。
跳楼的两位老人是夫妻俩,被在这边打工的儿子和媳妇从农村接出来,一起住在隔壁单元的出租屋里。
年轻的儿子和媳妇听说在外企工作,技术客服,收入不错,就是很忙,常年出差在外。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独自上学的路上出了车祸,走了。之后一直忙,两热门也没再要孩子。天天在花园散步的邻居偶尔能见到跳楼的老人相互撑扶着从三楼挪下来晒太阳。
老人一生活在偏僻的农村,没读过书,满口家乡土话,听不懂大家都会说的普通话,呆呆坐在花园的水泥凳椅上,目光呆滞地晒着太阳。
老人家隔壁的邻居偶尔碰见出差回来的疲惫不堪的儿子和媳妇,问候之后,闲聊几句,才知道两位老人身体不好,农村没有任何保障,也没人照顾。他们接父母过来,多少可以照看一下,避免老人意外死在家中无人知晓。这种事情在老家早已不是什么新闻——城市化极速地扩张,黑洞一样吸吞了农村绝大部分的青壮年劳动力,留守儿童、老人空巢村是网络讨论的热门话题。
两位老人的身体情况按医生的说法,最好住院治疗一段时间,然后定期检查。
“父母的情况我们也是无可奈何。不会手机,环境不熟,语言不通,没有我们的陪同,他们在这是寸步难行。到医院看个病,没有我们做翻译,医生护士谁能懂他们的话呢?可我们有时间吗?多请几次假,工作都保不住。失业了,生活怎么办?想买个房子入个户口,多少有些社会保障,房价涨到天上去了,买了房子,看病的钱又从哪里来?谁让我们生为偏远地区的农村人呢?从出生那刻开始,我们就注定与有这里户口的城里人不一样的生存轨迹。孝顺,能接在一起过日子已经是我们最大限度的努力了。”
邻居转述着死去老人孩子的话。陈安抬头仰望九层高的没有电梯的红瓷砖外墙——两位中风后遗症,行走困难的七十岁的老人,这是怎么样的决心才能爬完九楼的台阶,再翻越一米多高的护墙,结束自己的生命?
邻居私底下猜测,两位老人不想成为孩子们的负担,才选取了这么极端悲壮的方式解脱了自己病痛的残躯,也解脱了孩子们的负担。网上流传的此类消息不是很多吗?老人的孩子肯定事先知道老人自杀的心思,接到工作人员电话赶过来的时候,大家看两人的表情平静如常,连眼泪都没有一颗。
真相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处理完两位老人的后事之后,老人的儿子和媳妇搬走了,搬到哪里去了,没人知道。三千万人口的城市,消失一俩个人就像一锅水融化一粒盐那么简单。
陈安的母亲见陈安回来,拉住他的袖子就要离开:“不让我搬回去和你一起住,我也上楼上往下跳!”
目睹同龄人的死亡,陈安的母亲内心的震动和凄凉无法表达,只有活在孩子身边,她才能够暂时摆脱衰老和死亡的恐惧。
老龄化对人类社会发展的影响是陈安近年来关注的课题。人口流动性越大,家族成员越分散,家庭成员越少,老龄化带来的影响越大,对社会组织工作的依赖程度越高。历史上有过的五代同堂已经消亡,四代同堂是稀缺的经历,三代同堂考验经济和人性,接受社会养老机构的服务,是习俗和认知的挑战,也是经济和人性的考验。
社会贫富差距的鸿沟,造就了萧玉对父母的安排只是少数群体的个案。
个性化高端定制的养老服务和社会福利性质的养老机构之间的差别就像是九年义务教育和海外国际教育的差异。一个满足的是基本生存的需求,一个是更高层面的体面和尊严。二十年近五百万的预算,这种高昂的经济成本就是陈安享受副省级待遇的官员都无力承担。
陈安接回母亲后,十几年里,他的日常基本内容就是工作,陪母亲。
到了一定年岁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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