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八十六章 商税(3/4)
造局,开征收商税,再拿出部分苏州府商税所入,充作内府金花银,再从民间选定皇商为宫中织造。如此皇上,官民皆是给便。”李汝华闻言摇了摇头道:“此事牵动皇上,中官,织造局,苏州官府,士绅,商贾,机户多方,此中彼此利益纠结,要动刀子着实不易,此事还需三思后行。”
李汝华口中虽这么说,但对此人刮目相看。
毕自严却道:“有劳抚台大人动问,此事下官昨日已是上疏。”
李汝华闻言大吃一惊。
毕自严正色道:“不仅是苏州,下官自任京官以来见闻犹多。这王畿为四方之本,而今天下百姓多穷困,而北直隶犹盛。”
“原因何在?”
“成化年间勋戚占田四万五千顷,至弘治年间皇庄,勋戚占田已达二十万顷,而到了武宗年间,皇庄从五座,一下子增至三百余座,仅皇庄即二十万顷,其中侵吞民田两万余顷。而今皇庄皇店遍布京师。”
“直隶每亩纳粮一百七八十文,杂差多至三四百文。百姓避无可避,唯有投献,这天下病国在宗室勋戚,而病民则在皇庄皇田!”
“要固国本必须厚民生,厚民生必须抑兼并,要抑兼并必须从上至下,从皇庄不废织造不除,国家一日没有希望!”
毕自严一言一句,令李汝华听得色变,但心底也是隐隐佩服他的勇气。这废除苏州织造的奏疏,不是哪个有胆气的官员敢上的。
李汝华,毕自严皆看向林延潮。
林延潮抚须叹道:“国事艰难,实如人之沉疴宿疾,既不可下猛药医治,亦不能期静养自愈。”
“此事乍看可为,又一事乍看可为,但皆不过是腠理肌肤之象,治国之道千头万绪犹如乱麻,如何为之?”
“国家到了这个样子,尔等都给朝廷开了方子,看似很有道理,但随便用之如同病急乱投医。乱服药,是要死人的。”
毕自严垂首道:“下官官位低微,难免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但如堂堂宰相都没有切实可行的方略,那么国家真是要亡了!”
林延潮看向毕自严道:“你说得不错,但你这一次上疏,要朝廷废除苏州织造局,已是引起宫里震动。皇上没说什么,但几位大珰早已将你视之为眼中钉。”
“下官不怕死!”毕自严昂然言道。
正如他所言,从他上疏的一刻起,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毕自严又何尝不委屈,他赤胆忠心换来得却是如此下场。
李汝华闻言也是暗暗难过,这些年朝廷已失去多少如毕自严这样的官员。
但见林延潮冷笑道:“你死了容易,但又要阁部去哪里找能经世致用的官员?”
“阁老?”毕自严身躯一震。
林延潮叹道:“本阁部虽说情保下你,但京师已容不下了,即日起你去南京工部任员外郎,坐三年冷板凳。茂夫年兄,替我照看好景会,不要让他再捅娄子了。”
李汝华起身道:“谨遵阁老钧旨。”
三年冷板凳之言,说来是训斥,其实何尝不是护短。
毕自严眼中含泪,起身向林延潮行礼后轻轻以袖拭泪然后告退。
毕自严走后阁内只剩下林延潮与李汝华。
李汝华当下也不掖着藏着道:“启禀阁老,朝廷的商税有禁榷,关津之税,市肆之税,一时变革确实不易。天下税赋之半来自盐课,而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如何经营盐课当在朝廷的第一位啊!如今淮南盐法变为纲运法后,盐商百姓称便。淮南的盐税也是收上来,眼下是变淮北盐税的时候了。”
禁榷,就是朝廷专买专卖,最早出自汉朝的盐铁专营。
这说白了就是,朝廷对盐、酒、茶等项进行专营,同时进行均输,平准的经济调控。
当时儒生对此反对,认为此举与民争利,有违贵德而贱利,重义而轻财,还提出了‘外不障海泽以便民用,内不禁刀币以通民施’的主张。
但是此说为桑弘羊等反对,桑弘羊主张是‘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同时还认为此举可以禁淫侈,绝并兼之路。
当然盐铁论著书者的立场,还是站在儒家一派,但事实上号称以儒治国的宋明都是很诚实地采用盐铁专营的办法。
林延潮当初在内阁时将张居正治国的见闻,模仿盐铁论也写了一本书。
此书在张居正去世后刊行,虽说是记载张居正的言行,但林延潮也不可避免地夹杂了自己的私货,他当时对盐铁论进行了批评。
他认为汉儒治国,对内不抑兼并,何谈厚民?对外厚往薄来,何谈利国?
这用今天的话来说,汉儒的经济思想既不作大蛋糕,也不重分蛋糕,一旦遇到马尔萨斯陷阱,如此整个国家迟早是要内卷而亡。
汉儒还频频引用春秋繁露的观点,但董仲舒学兼儒法两家所长,绝没有轻利之说。
读书人嘛,习惯性地托圣贤之言,不然‘正其道不谋其利,修其理不急其功’,也不会被改作了‘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
不过林延潮是否支持桑弘羊之主张呢?
也不尽然。
否则他也不会提出纲运法,放弃朝廷对盐的专买专卖。
但纲运法之积弊,他也不是不知。
林延潮道:“当初提议淮南行纲运法,那是权宜之计。本阁部听说去岁时,盐价曾有暴涨。盐价事关国计民生,一旦朝廷彻底放开,以商人逐利之性,这面剥削盐户压低盐价,那面那使盐价几何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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