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一卷 45 天经地义(1/1)
似乎是从王禹的语气中找不到保全野心的可能了,郭添身子也不抖了,尽管声音还有些震颤,但重新恢复了一丝狠劲。
“呵,事已至此,老夫只能说命该如此了,但再来一遍,无论是修鼓,还是吃你的血肉,老夫还是会这么做的,做大事,怎能束手束脚!”
王禹将食指与无名指并拢,伸出诛心之剑,将郭添的舌识除去十成,卸掉了八成的身识。
郭添一下子感觉到皮肤对风的触感变钝了,迟疑了一会儿,也猜到了是王禹削去了一部分六识。
他心头盛怒,正想嘲讽王禹是“靠着父祖的蒙荫、凭借着生来的天赋在耀武扬威而已。”
但话刚到嘴边,郭添又住了口。
天下哪个人不是承袭着父祖的蒙荫,再加上自己的天赋而活着呢?
但论出生这件事,如果父祖之上某代人中道崩摧,那么这一条线就会成为“过去”,根本就不会出生吧?
任何一个人出生那一刻,都承袭了父祖拼死生存的果实,这就是一种“蒙荫”。
这个果实或贵或贫,但有的人,连这种基本的果实都没有,根本不会出现在这世上,早就随着祖辈一同断绝在了过去之中了。
一个人,是孤立的个体,但又不仅仅是个体,其命运与过去的祖先、未来的子孙紧紧相连。
郭添抬起头,用失明的双眼感受着阳光的温度,然后回想起了自己的这些年。
说到他自己,不也是承袭了父辈的恩惠,然后才有机会建立如今的势力吗?
十六岁那年,自己继承了父亲的酒铺,然后沉迷于赌博,将家产输掉了七成才幡然醒悟。
他幡然醒悟的那一天,有十三名赌徒因还不起钱而家破人亡,。
他们输掉的钱货比郭添还少一些,缘何他们死了,他郭添还能活下来,还有空闲去检讨人生?
是他更坚强?放屁!讨债的才不会因为你脖子硬而放你一马。
他能如此,不就是他爹给自己留的财产抵消了损失吗?
他能拉起第一支人马,参与贩私盐的卖命行当,其本钱靠的不还是他爹留下来的三成财产,和爹娘给他的强健体魄?
一念及此,郭添有些释然了,虽然还心有不甘,但就连这不甘,他都能理解了。
但他的倔强依然没有熄灭,哪怕知道事不可为,嘴硬的嘴瘾,还是要过一过的。
“后生,你叫什么?”
“王禹,怎么?天环教没告诉你吃的血肉来自何处吗?”
看来这盐枭还想说些什么,王禹突然有了兴趣,于是暂时收去了诛心之剑,撤掉了踩在郭添身上的脚。神级科学家
“我郭添是盐枭,他周士扬被称作糖雀,在沈城皆为一方豪强,摆脱了些许被吃的命运,这就是无上的荣光!足以让老夫笑傲一生!”
郭添笑得酣畅淋漓,王禹看着这个盐枭身上的情绪线从“压抑”之色渐变为“慷慨”之色,不由得咂舌,他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种灵魂上的震动。
笑到纵情之处,郭添想要站起来,膝盖动了动,却没半点力量,依旧躺在地上。
郭添的声音越来越高,他吼道:“我听说……齐国的官服,因品级的高低、职能的上下,要在胸前与背后各缀一块补子,我不太清楚,你这后生清楚的话,能告诉我吗?”
王禹吞了吞口水,依次告诉了郭添。
“单论文官的话,从九品到一品,分别是鹌鹑、黄鹂、鹧鸪、鹭鸶、白鹇、云雁、孔雀、锦鸡、仙鹤……”
“武官的话,则是海马、犀牛、彪、熊罴、虎豹、狮子——”
还没等王禹说完,郭添又放声大笑,笑得声嘶力竭,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看看!你看看!我们是盐枭、糖雀,朝堂上的那些大人物不也一样吗,既然皆为qín_shòu,从人身上吃点膏腴,又怎样呢?天地间的飞禽走兽,还有你和我,都主要永远在某个存在的舌尖上!大家全都是在老天的舌尖上啊!”
王禹竟无言以对,本能都觉得郭添说的正是天地之理,内心开始被这番言语所折服。
“你要复仇的话,天经地义,我们这种qín_shòu吞食膏腴,也是天经地义!”
郭添整个人说着说着,五官都扭曲了起来,整个人都有些癫狂了,都开始唱起了歌。
王禹本已折服的内心突然窜进几个外来的火苗,他发现围观的鬼魂不知何时靠的很近了。
近的让王禹能清晰的感觉到鬼魂身上那“愤怒”而又锐利的情绪线。
那种“本来活的好好的,突然被拿来祭器、修鼓”的愤怒、回不了家乡的愤恨与王禹被打破了清平乐的仇恨,共同贴合在了一起。
王禹一下子感同身受了起来,抽出诛心之剑,月光划过正肆意高歌的郭添的额头,破坏了郭添的野心。
失去了催促自己的奋进的支柱、失去了对抗世界的意志,郭添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七成。
他一下子老了三十岁,无助的叨念着“你做了?哪去了?”
郭添睁着失明的双眼,翻过身,弓着背爬在地上,双手茫然的在尸血横流的地上四处摸索,好像自己丢掉的东西掉在了附近的地上似的。
王禹从被鬼魂影响的情绪中摆脱出来,看了看郭添的窘样,又看了看众多的鬼魂,他叹了口气。
“这是被你血祭之人的愤怒,这也是天道让你应得的,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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