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悬崖勒马(2/2)
”无上的因,后面却承接着杳然的果,她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失怙女子,赌得起么?
“是我逾矩了,大人忘了此夜,忘了此前种种罢。青年男女,偶有失态,当不得真。”裙角从他身旁划过,那人神情冷漠地走了出去。
王述注视着她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大铜楼重重回廊之后,须臾之间,夜色侵来,红尘失色。
他此生,第一次与一个女子如此亲昵,却当头棒喝似的遭了这么盘冷水。恼火,后悔,诸多种种交织汇杂,最后一股脑化成了茫然:
他的父辈祖辈,亲朋好友,都是这样过来的。贤妻美妾,或有fēng_liú者,还要广置外室。虽然他一向对世间的女子无甚喜欢,唯有跟前难得一个入了眼挂了心,迷恋、好奇甚至主宰的冲动在腔子里盘旋飞转,但此前,从未想过要将她聘为宗妇……
她骄傲不折,他能轻言许诺么?
手上用力,指尖的瓷盏捏碎了,锐痛传来,他不为所动,静静看着破裂的瓷片。
当不得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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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梢阁里待不下去了,何喜连夜命人套车回府,反正她还在休沐,不必自讨苦吃捱在阁中。回了自个的院子,默然倒在榻上。曾经柳絮般缭乱飞扬的心绪慢慢积淀下去,越是平静,越是怅痛。她虽无经历,但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她还是懂的。王述看旁人,中间隔了十万八千里,看她不一样,不至于缠绵悱恻,但终于带了点人气。坚冰被她焐热了,冰化作水,然而那是凤凰台上的水,她瞻前顾后,看得太累了,不如抽刀断水,随它大江东流去……
何喜在榻上闭眼,她平时性子活泼,真正难受的时候便成了只积年的老蚌,只想埋头躲在自己的洞府里,无声无息润砂成珠。然而记忆不饶人,打从一开始,她就未曾放任自己对象牙箸的喜欢,霸州的河,京中的月,一幕幕从眼前划过。如果没有郎昭与他相看,她可能还沉醉其中,不知截止。
外边小丫头道:“大姑娘来了。”
何喜无可奈何,从榻上起来。
郎昭一进来,牵三搭四说了许多,风马牛各不相及,何喜心情不好,忍不住直截了当问她,“姐姐到底想说什么?”
郎昭目光一闪,面染薄红,终于说了真话,“二妹妹,你也看见今日与我相看的那个王述了吧,没想到居然是你的上峰。”
她揉搓衣角,几分小儿女情状,“你在三梢阁中,常与他接触么?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又厌恶什么。我新近作了幅画,若拿与他品评一下,你觉得如何?”
何喜心内酸楚难忍,刀伤未愈,便要打起精神为郎昭筹谋划策,她勉强笑了一声,“王大人文才武略,样样来得,想必是可以的。我与他交涉不多,不太了解,好像,好像他不吃葱花。姐姐画笔神妙,应当与他有得探讨。”
郎昭得了这一番话,喜不自胜走了。
她才出屋子,何喜猛地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身旁香冬吓了一跳,结巴道:“姑,姑娘?”
“有蚊子。”何喜道。
香冬没说话,冬初时分,窗外寒风凛冽,这时节哪里来的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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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府西北角的成满院中。
小厮跑腿买来东街上新炒的瓜子,香喷喷。屋内只有母女两个,熊氏放开了手脚,端着瓜子碟,嗑得兴起,看着柔娘在灯下纹花样,忍不住碎嘴,“我看你,少费些功夫做这无用事体。那喜姐儿,我听说了,且能耐着的。女人家当官,我看她以后要上天!也不知你怎么想的,来了这府里又不亲厚她,要是我,这里一百个芥蒂都不会露出来,表面上该怎么好就怎么好。你这辈子步步错了,唯有这招出对了,只是既然选了路子,头破血流也得往下走。更何况,要你头破血流么,压根不要,对那姑娘笑两下揉搓两把,能要你的命么我就不懂了!你若讨好了她,往后好日子多着呢。咱们俩这逍遥日子哪里来的,还不亏她那短命的爹和早死的娘……”
她说到这里,柔娘丢了花线,蹙眉道:“别这样说话,你在外头仗着郎府名声放利子,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我这样的人,都知道你什么动作。那府上郎家娘子,扮猪吃老虎的人物,能不知道?不过不想计较罢了。这样的日子已经很好了,咱们缩着手脚过吧。至于喜姐,我遇上她,就想起她那遭拐的娘,想起这一切,都是我恬不知耻偷来的,我问心有愧,亲不起来。”
顿了顿,叹道:“近来老也梦见何家相公,血淋淋站我跟前,又不说话……”
熊氏毫不在意,瓜子皮吐得啧啧作响,“他死得不明不白,怨气自然大些,天天戳你梦里也不是办法。找个好日子,往寺去,请几个和尚念经超度,不就完了,还值得当回事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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